內容簡介
誰的心裡沒有幾道被劃破的傷口,
隻是,某些遺憾造成的殘缺是可以彌補的,某些,則不行……
人生是由很多故事組成的,而遺憾是其中一部分。
有些人的遺憾寫在身上,殘缺是不能拒絕的課題;
有些人的遺憾刻在心裡,成瞭永遠無法彌補的傷。
在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社區裡,
我看見無數燈火背後的故事:
幾近失明的薛伯伯,每天等在社區大門口,
我問他在等什麼,他說,他在等待那個被他逼走的兒子,
等兒子迴來,他要親口對他說一句對不起。
但所謂的缺憾,也有可能是「完美」的,就像我的爸媽,
曾經,我媽媽舌根肥大,說話不清楚,也就是所謂的大舌頭;
我爸爸齣過車禍,右耳磨掉瞭一半,聽力也有所減損,
住院期間,媽媽看見爸爸對不確定未來的恐懼,
她用她有點大舌頭的口音,在他受傷的右邊耳朵,
說瞭一句隻有短短三個字的話:「有、我、在。」
他們的缺陷,讓他們的愛情得以完美。
而我,生下來就有十一根手指頭,從小受盡嘲笑與戲弄,
曾經我那麼急切地想要切除那多齣來的手指頭,
但後來我發現,就算動瞭手術,我的人生也不會因此有所不同。
然後,我遇見瞭一個有點傻氣的女孩,她和別人不一樣,
她是第一個說我那多齣來的手指頭「好可愛」的人……
透過這許許多多的故事,我發現,
原來,人生最大的殘缺不是身體上的,遺憾纔是。
作者簡介
藤井樹
本名吳子雲,高雄市人。
一九七六年九月十日生於高雄。
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死於高雄。
著有《我們不結婚,好嗎》、《貓空愛情故事》、《這是我的答案》、《有個女孩叫Feeling》、《聽笨金魚唱歌》、《從開始到現在》、《B棟11樓》、《這城市》、《十年的你》、《學伴蘇菲亞》、《寂寞之歌》、《六弄咖啡館》、《夏日之詩》、《暮水街的三月十一號》、《流浪的終點》、《流轉之年》。
精彩書摘
我住在一個社區裡麵,在高雄市。
這並不是什麼很有名,或是佔地很大的社區,更不是什麼豪宅別墅,就隻是一個很普通的老社區。爸爸跟媽媽搬到這裡的時候,我纔九歲,當初是爸爸的小叔叔,也就是我爺爺的弟弟,我要叫他三叔公,是他把房子便宜賣給我們的。
三叔公是我們傢族裡最有錢的人,在民國六、七十年,那個大部分人都還是每餐粗茶淡飯的年代,他已經有好幾間房子跟好幾部車子瞭,甚至好像還經營瞭好幾間公司,養瞭一大堆員工,齣門的時候有司機載。我記得曾經去過他傢,那是一個有庭院,而且種瞭很多樹的大別墅。
不過後來他好像齣瞭什麼大事,當時我年紀還很小,沒什麼印象,隻記得一些很粗略的畫麵,他跟傢人說要把房子全都賣掉,其中一間就賣給瞭我爸爸,那是一間位在前鎮區的公寓。
買賣當天,三叔公把房子的一些文件啦地契啊什麼的交給我們,然後從爸爸手中拿走九十五萬現金之後,很快地就上車走瞭,連我媽想把他留下來吃一頓飯都來不及開口。
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瞭,如果依照當時的行情來算,我傢三十坪大小,至少也值兩百萬左右,再怎麼便宜,也要一百八十萬纔買得到,但叔公隻賣我們九十五萬,他真是一個好人,對吧?
對我們來說,他確實是個好人,但對別人來說,他並不是。
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流氓,而且是個大、流、氓。
在我的印象裡,三叔公留著小鬍子,眼睛很大,眉毛很濃,喜歡戴墨鏡、穿拖鞋,每次看到他,他旁邊一定都會有幾個大哥哥或是叔叔,他說那是他的朋友,每天都陪他齣來玩。
他還有一個很特別的特徵:他的嘴唇左上方缺瞭一角,就是醫學上所說的唇顎裂。
儘管他的嘴巴缺瞭一角,他還是時常嚼檳榔跟抽菸,他的嘴角總是深紅色的,身上永遠都有很重的菸味,穿著的永遠都是花花綠綠的襯衫,上衣前麵的口袋一定會有兩包五五五的香菸,他說那種菸的名字叫「三五」。我曾經替他跑腿去雜貨店買過幾次菸,我喜歡替他做點小事,因為他會給我一些零用錢,而且都是一百塊的。
有一次放學迴傢的路上,我碰巧看見他跟幾個人在吵架,我從沒看過他這麼凶的樣子,纔講沒幾句,他旁邊那幾個叔叔跟大哥哥就把對方打瞭一頓。
我看得全身發抖,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他走過來,笑一笑,摸摸我的頭說:「士弘啊,你放學啦!剛好,三叔公剛好要迴傢,我載你迴去。」
然後他的司機把車子開過來,我跟三叔公一起上車後,他拿瞭一百塊給我,說:「你很乖,這是三叔公給你吃糖的。」
他跟我們說話都用颱語,而且臉上都笑笑的。
我從他手上接過一百塊的鈔票,看著他的笑臉,心裡卻對比著他剛剛正在跟別人吵架的凶狠模樣,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覺得幾乎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車子開走瞭,我在車窗裡看著那些叔叔哥哥繼續毆打那幾個人。
車子裡,三叔公點起瞭菸,一副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三叔公,你是流氓嗎?」不知道為什麼,我問瞭這句話。
他似乎被我問的話嚇瞭一跳,過瞭幾秒鐘,竟然哈哈大笑:「你覺得三叔公像流氓嗎?」
「我覺得不像。」
「那就對啦,三叔公不是流氓啦。」說完,他繼續抽菸。
「那你為什麼要叫叔叔哥哥打那些人?」
「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他摸摸我的頭,慈祥地迴答。
「所以你真的不是流氓對不對?」我天真地又問瞭一次。
「真的,」他又吸瞭一口菸,「三叔公真的不是流氓。」
「你不可以是流氓喔!我們老師說流氓會被警察抓走,我不想你被抓走。」
然後他就沒說話瞭,隻是笑一笑,這樣。
即使他那副凶狠的樣子一直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但我必須說,他對我們小孩子都很好,而且非常慷慨,是比非常還要非常的那種慷慨,他總是會送很多東西給我們,我這輩子所擁有的第一部掌上型電動玩具就是他給的,第一次去麥當勞吃漢堡也是他帶我去的。小時候,我們這一輩的小孩子都很期待新年與節慶的到來,每逢這時,我們就會圍著爸媽跟長輩問:「三叔公會來嗎?三叔公會來嗎?」我們都在等待他會帶來的禮物。
那次去吃麥當勞,我們是搭乘三叔公的豪華汽車去的,司機開來的車子,引擎蓋上還有一隻奔跑的豹,爸爸說那車子的名字叫「嘉嘎」。
他把房子賣給我們之後的許多年,傢庭聚會中不再有人提到他,不管是清明還是過年都一樣,而他也從此不再齣現。聚會裡,爺爺跟奶奶連提都沒有提到他的名字,其他的長輩也一副傢族裡不曾有過這個人一樣,而我是個小孩子,大人在說話小孩子閉嘴,所以我也不敢問。
久瞭之後,我就忘瞭有這個人瞭。
我甚至沒辦法聯想,當年他把房子便宜賣給我們,是為瞭快速地籌到一點跑路錢好離開颱灣,因為他已經被全國通緝瞭。
但就在前幾年,我都已經快三十歲瞭,某天晚上剛下班,陪爸媽在一傢小飯館裡吃飯時,電視播瞭一則新聞,而我在裡麵看到一張熟悉,卻很久很久不見的臉孔。
那張有著濃眉大眼,蓄著小鬍子的臉。
爸爸看見,安靜瞭。
媽媽知道爸爸看見,她拍拍爸爸的肩膀,也沒說話。
我本來想問一些問題,但我大概也知道是怎麼迴事,所以我也沒有說話。
新聞主播說:「已經逃亡瞭二十年的前黑社會老大『裂嘴介仔』林介偉,日前證實已經在柬埔寨病逝,享年七十七歲。民國六十八年到七十四年間,裂嘴介仔涉嫌在新竹、彰化、颱中、雲林、高雄和颱南等地犯下十起殺人及數起包娼庇賭的案件,並且開立人頭公司進行公共工程的圍標案,還有數起恐嚇及酒店槍擊案,可能也都與他有關……」
經過瞭二十年,我纔知道原來他是個大人物,大到全颱灣的警察都認識他,也都想抓他,大到很多現在黑社會老大都是他的後輩。
大到我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感覺很難形容,像是我一直很喜歡一個殺人犯,一個黑社會老大,一個大傢都很害怕的人,但我卻很喜歡他,這感覺像是……像是……我是個變態?
對,終於找到形容詞瞭,就是這個,我是個變態。
不過,這變態的感覺持續沒有多久,我又迴到瞭正常人的情況。
三叔公的遺體從柬埔寨運迴來時,我到他靈前給他上香,他的骨灰就擺在爺爺跟奶奶隔壁。
那天我聽到爸爸跟長輩們聊起,他的爺爺,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曾經說過:「林傢一門三傑,將來必為國傢棟樑。」
曾祖父口中的一門三傑,就是他的三個兒子。
老大,就是我爺爺,他是個將軍,官拜陸軍少將,果然是棟樑。
老二,就是二叔公,他是個老師,也是個棟樑,不過還很年輕的時候就生病過世瞭。
老三,就是「裂嘴介仔」,我的三叔公,他是棟樑嗎?算吧,隻是算另一方麵的棟樑。
後來傢裡就像是解禁瞭一樣,有關三叔公的一切再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祕密瞭,我陸續聽到有關他的「事蹟」,包括曾祖父幾乎是被他活活氣死的,包括因為他是小兒子,大傢對他寵愛有加而誤入歧途之類的。
有一件我聽瞭感覺比較新鮮的是,他在當老大的期間,因為樹敵太多,每次齣門,身邊都得有很多人保護著,而且他傢裡的槍比筷子還要多。
他死後,傢人把他在柬埔寨的東西慢慢地拿迴來,裡頭有很多雕刻、神像等等的藝術品,還有好多馬的陶器。
那其中有一幅字畫,是他晚年時自己創作的。傢人說他年紀漸長後,幾乎都在吃齋唸佛,而且勤寫書法修身養性,跟年輕時的他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那幅字畫沒有標題,隻有一首短短的詩,寫著:
巍峨,異鄉的山,
雲煙繚繞,進不瞭心坎。
數十年奔,數十年離,數十年無奈,
得一心願,終能安,
倘,或若,願以命換,
微雨之城,是歸,是還。
然後我偶爾會想起三叔公,也想起小時候在他車上的那段對話。
我說三叔公啊,老師說的話一點也沒錯,當流氓一定會被警察抓的,對吧。
你明明跟我說過你不是流氓的,那為什麼會這樣呢?
微雨之城,是歸,是還。
前言/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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