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记住一些词,记住一些人和书的名字,会有助予生活。谨以此书纪念那些“透过眼前浓雾而看到了远方”的人。他们曾携着电、裹着雷,闯进一个青年不眠的思想之夜:为反乌托邦咯血而死的奥威尔;战争中当逃兵的“德国良心”伯尔;苏军炮塔下镌写“布拉格精神”的克里玛;见证俄罗斯伟大精神夜晚的巴纳耶夫;与精神“鼠疫”殊死搏斗的加缪;替百万亡灵起诉“古拉格”的索尔仁尼琴;孤独讲述“人,岁月,生活”的爱伦堡……稿纸的背后,是流亡、牢狱、枪声,是过早逼近的坟墓和匆匆竖起的纪念碑。
作者简介
王开岭,1969年生,祖籍山东,主要著作有《激动的舌头》《黑暗中的锐角》《精神自治》《跟随勇敢的心》《精神明亮的入》《古典之殇一纪念原配的世界》等,作品入选数百种中外选集、年鉴和教材。现居北京,历任央视《社会记录》《新闻会客厅》《24小时》《看见》等栏目指导。
内页插图
精彩书评
“既然我们无以寄托对美好世界的希望,既然其他道路全都行不通,那么让我们相信,文学是社会的道德保险,它是我们戕害同类原则的矫正剂,它为抵挡高压政策提供了有力的理论。”
——布罗茨基
目录
前言:这世界哭声太多三
杀人的世界观与方法论
——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乌托邦的变种
——读乔治·奥威尔《动物庄园》
一本真正的书让人“害怕”
——读乔治·奥威尔《1984》
等待黑暗,等待光明
——关于伊凡·克里玛《我快乐的早晨》及其他
沸腾的生活一怀念别林斯基文学小组札记
——读巴纳耶夫《群星灿烂的年代》
地中海的儿子:置身苦难与阳光之间
——加缪《反抗者》阅读札记
《鼠疫》:保卫生活的故事
——读加缪《鼠疫》
关于语言可以杀人
——兼读海因里希·伯尔《伯白尔文论》之一
“我比你们中任何一个更爱自己的国家”
——兼读海因里希·伯尔《伯尔文论》之二
爬满心墙的蔷薇
——读康·巴乌斯托夫斯基《金蔷薇》
“然而我认识他,这多么好啊!”
——读爱伦堡保。《人·岁月·生活》
在羊毛和蓝天之间
——读契诃夫《草原》
“深水鱼”与“地下文学”
——读索尔仁尼琴《牛犊顶橡树》之一
什么样的主编会被历史感激
——读索尔仁尼琴《牛犊顶橡树》之二
“当你老了,头白了……”
——关于威·叶芝和茅特·冈
有毒的情人
——读玛格丽特·杜拉斯
迷途的潘多拉
——读米兰·昆德拉《搭车游戏》
最后的双人舞
——怀念邓肯和叶赛宁
精彩书摘
有责任扪心自问:我究竟以怎样的方式参与了那部历史?在漫长的等待中,自己扮演了何种角色?是加速它到来的助推器?还只是个乞食的寄生虫?是囚徒还是狱吏?抑或既是囚徒又是狱吏?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自天而降的馅饼,我们不能绕开:一个人是怎么穿越阴霾重重的历史,被新时针邀请到餐桌旁的?
有良心的捷克人不应忘记:直到1989年“天鹅绒革命”,哈维尔一直在坐牢,克里玛一直在失业,而更多默默无闻的人在忍受贫困和监控,他们为每一束声音、每一幅标语、每一篇文章、每一个举动……付出结实的代价。当岁月开始向流亡者报以鲜花和掌声时(他们的著作等身有目共睹),我忍不住要提醒:亲爱的布拉格——包括俄罗斯和同类遭遇的国度,请不要忽略身边的赤子——此刻就站在你们中间、甚至干脆就是你的同事或邻居。
获得新生的民族似乎更热衷把过剩的敬仰和感激-赠予远隔重洋的流亡英雄们,犹如父母对失散儿女的补偿,总觉欠之太多……却有意无意忽略着眼皮底下的人-一甚至连流亡者都尊敬的人。别忘了,正是他们,和你一样赤脚扎根于母土,以最大的坚韧和牺牲,以坐牢、被监控和一天也不得安稳的生活,消耗并瓦解着统治者的底气,吸引着对方最大的害怕和仇视。
如果已备好了一个荣誉仪式的话,我想,在那份被大声念到的名单上,这些人最有资格名列前茅,虽然他们无意于此。
伊凡·克里玛,1931年生于布拉格,10岁进纳粹集中营。大学毕业后,从事写作与编辑,投身政治改革和人权运动。苏军入侵后,他曾到美国密执安州大学做访问学者,一年后谢绝挽留回国,随即失业。他当过救护员、送信员、勘测员,有20年光景,其作品完全遭禁。可以说,克里玛与哈维尔、昆德拉一道,构成了捷克的另一种文学史:地下-一流亡——文学史。
……
前言/序言
这世界哭声太多
王开岭
走吧,人间的孩子,
与一个精灵手拉手,走向荒野和河流。
这世界哭声太多,你不懂。
——叶芝
勃兰兑斯在描述19世纪流亡作家时说:“这些人站在新世纪的曙光中……我感到他们经历了一个恐怖的流血之夜,他们脸色苍白而严肃。但他们的悲痛带有诗意,他们的忧郁引人同情,他们不能不继续前一天的工作,又不得不怀着疑虑看待那一天打下的基础,而且费力地把一夜浩劫留下的碎片收拾起来。”
当有一天,我也站在了新世纪的清冷晨曦中,心不由得揪紧:历史其实何等相似120世纪的人之命运、思想之命运,哪一点不符合上述情景呢?甚至说,那段话更适于为20世纪的作家形骸和精神事业作注脚,像画外音,像一场大雪的旁白。
这是一个哭声最多的世纪;一个思想与行为最密集、最吊诡的世纪;一个物质与精神消耗最多的世纪;一个盛产最崇高和最卑鄙的政治的世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的青春位于这个世纪。我的迷惘、疑问、挣扎、思想的饥饿,全和这个世纪有关。或许我已冲出来了,或许我和这个国家一样,半个身子仍卡在里面,仍处于一个新时代的“前夜”。
但不管怎样,时间上已天亮了,光线在增强,视力在恢复。
我想寻找那些被大雪吞没的“人”的影子,他们冷得发抖的工作,那僵紫得说不出话的嘴唇,那快要被遗忘、被“人工”打扫干净的生命辙印……
这是一本献给青年和新人的书。
为了打捞和纪念,我选择了谈书的方式。其实更是荐书的方式,愿你们在合上这本薄册后能踏上真正的书梯,与伟大的“他们”会师。
他们曾携着电,裹着雷,风尘仆仆闯进一个青年的不眠之夜。他们曾那样震撼、激越过一颗不甘昏迷、渴望破壳的灵魂。他们曾是我最饥饿年份里的光和盐。“他们”是——
为最后一部反乌托邦作品咯血而死的乔治·奥威尔;不停地扬筛尘土、终于捧上一朵“金蔷薇”的巴乌斯托夫斯基;纳粹战争中冒死当逃兵、被誉为德国良心的海因里希·伯尔;在苏军炮塔的阴影下镌写“布拉格精神”的伊凡·克里玛;见证俄罗斯伟大精神夜晚的巴纳耶夫;替生命辩护、与精神“鼠疫”殊死搏斗的加缪;为思考祖国命运而下狱、替百万亡灵起诉“古拉格”的索尔仁尼琴;孤独地讲述“人,岁月,生活”的爱伦堡;不顾“革命海燕”身份痛斥红色恐怖的高尔基……
恰达耶夫曾说:“请相信,我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更爱自己的祖国……但是,我没有学会蒙着眼、低着头、闭着嘴巴爱自己的祖国。”
他们正是这种不甘喑哑的刺头。是锐角,暗夜中最锋利、嘹亮的锐角。像矛刺、像号筒、像蒺藜,锋芒所向、剑气所指,无不乃黑夜中最阴、最毒、最凶险的方位……他们是诗人、作家,更是医生、战士和良心。是知识分子,更是伟大的精神保姆和人道主义者,是有史以来所有“人”的兄弟。
他们的笔总是寻着哭声而去,他们不仅同情天下的哭声,还发现了哭声的源头,那制造哭声的狰狞和恐吓。
对文学的使命和责任,他们选择了这样的定义——
“他不能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去评论社会和同胞,他应该分担自己的国家和同胞所犯一切罪孽的结果。如果你国家的坦克曾在邻国首都的马路上进行屠杀,那永不褪色的血迹将喷在你的脸上。如果在一个深夜,那些信赖你的人中有人被从床上拉向绞架,那绞索必在你的手上留下勒痕。如果你国家的青年们懒惰而玩世不恭,甚至吸毒、绑架,那你的呼吸中也必搀杂污秽之气。谁能大言不惭地宣布,这个世界的弊病与我们无关?”(索尔仁尼琴)
在中国教科书上,它们没有“名著”的位置,甚至没有位置。由于特殊原因,它们长期被冷落成“另类”,被诬陷为“异端”,连户口都报不上。但它们是那样贵重、稀缺,它们完成的并非文学的单项成绩,而是理性、良知、人格、信仰、梦想、行动的全面成就。更有其来之不易、诞生的艰难和高昂成本,作为生命的奠基之作,它们也奠定了主人的苦难,稿纸的背后,往往是流亡、牢狱、枪声和铁丝网,是过早逼近的坟墓和匆匆竖起的纪念碑……
还有些重要的书,本打算谈的,比如索尔仁尼琴估拉格群岛》、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格医生》、萧斯塔克维奇《见证》、茨威格《异端的权利》、扎米亚京《我们》、戈尔丁(<蝇王》,还有哈维尔、布罗茨基、阿赫玛托娃,还有顾准……因精力有限,暂不单列。事实上,它们已以气体和离子的方式弥漫在了我的文章里。
上述作品,虽在一定范围内不乏知音,但较之它们的巨大意义,较之那些泛滥成灾的泡沫出版物,实在太孤弱,太不成比例了……这是我的一个焦急,痛于此,虽自感非精识之人,仍勉力编这么个册子出来。世纪之交,需要精神常识的普及,需要在自由空气中醒来的青年一代——他们应在真相和常识中生活。作为新人,他们首先应头脑合格,应在精神上脱胎换骨。
他们应比上一代人走得轻快,笔直。
除了沉痛、抑郁、忧患、理性,我也没忘记美、爱、自然和愉悦,故这本书里便添了些柔的东西,比如《草原》《金蔷薇》,比如杜拉斯、茅特·冈、邓肯……既是刻意平衡,也是心性使然。近年来,我惯于在某种对称格局中获得安慰和力量,否则,单极的事物会让人发狂,会对世界绝望。它们都是我多年的珍藏,一并掏予大家了。如果说,前者属一种震撼和撞击,那后者算一种抚摸和感动罢。在一个不易动情的物理时代,连雅致点的抒情和风花雪月也难觅了。
“既然我们无以寄托对美好世界的希望,既然其它道路全都行不通,那么让我们相信,文学是社会具有的唯一的道德保险,它是戗害同类原则的矫正剂,它为抵挡高压政策提供了最有力的理论。”(布罗茨基)
……
“让我们手挽手围成一圈,
完成我们沉痛的使命。”
2001年4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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