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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女人惊世传奇的生命孕育
七十年间天塌地陷的风雨沧桑
三代女人,生在三个乱世,又在三个乱世里生下她们的女儿。
男人是她们的痛,世道也是她们的痛,可是她们一生所有的疼痛叠加起来,也抵不过在天塌地陷的灾祸中孤独临产的疼痛。
在乱世中死了很容易,活着却很艰难。乱世里的男人是铁,女人却是水。男人绕不过乱世的沟沟坎坎,女人却能把身子挤成一丝细流,穿过最狭窄的缝隙。所以,活下来的是女人。
女人艰难地存活下来,带着身体里与生俱来的母性温存。只要活着,总会见着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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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阵痛》,是电影《唐山大地震》原作小说《余震》的作者——旅居加拿大的温州女作家张翎的最新长篇力作。
《阵痛》描写了从1942年到2008年,三代身份、际遇迥异的母亲,经历了同一种形如铁律的宿命,由此折射并概括了历史的风云变幻,人世的风波险恶,生命的无常无奈,和足以洞穿一切苦难困窘的母性的坚忍不拔。
从上官吟春到孙小桃、从宋武生到杜路得,这个家族的女人,血脉里似乎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浙南藻溪乡的年轻女子上官吟春,被日本鬼子凌辱后怀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十冬腊月,孩子临盆,在山洞里,上官吟春用石头砍断了胎儿的脐带,生下了小桃。却意外发现,小桃竟然是大先生的亲骨肉。小桃长大成人,读了大学。大学里,小桃爱上了越南留学生黄文灿。正值越南战争,黄文灿提前回国。小桃发现自己意外怀孕。时局动荡飘摇,险象环生。小桃和母亲躲避在家,腹中的胎儿却不合时宜要来到这个世界。母亲请人找来靠边站的“右派”谷医生,只来得及准备一盆开水、一把剪刀。死去活来的痛苦中,小桃产下私生子武生。长大后的宋武生到美国留学,为了生存,嫁给了她并不相爱的杜克。武生独自到巴黎度假。本来不想要孩子的武生,发现意外怀孕,唤醒了她的母性。武生忽然接到杜克打来的电话,巨大怪异的噪音里,只听到杜克断断续续的声音:“我这一辈子,都爱你…… 只爱过你一……”晚上的电视新闻一直重复播放着:两架飞机一头扎进了纽约的世贸大楼,烈火和浓烟遮暗了曼哈顿的天空。武生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挣扎着叫了一辆出租车,裹着斑斑血迹的床单,痛苦中将这个没有了父亲的孩子,生在了路上,取名杜路得……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她们,不约而同走上同样的一条路。
三代母亲不同寻常的情感和孕育经历,三次传奇般的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痛苦生产磨难,串起70年人间的悲欢离合。生育的阵痛是暂时的,而苦难的时代带给生命的磨难,又让人看到生命的艰辛和柔韧,让人看到女性的隐忍以及隐忍之下的力量。“只要活着,总见得着天日。”
三代女人,三次阵痛;女人的痛,也是家国之痛。天塌地陷中,男人无处可寻,却是柔弱的小女子,跪着躺着撑起了一天一地的支离破碎。
三代女人,生在三个乱世,又在三个乱世里生下她们的女儿。
男人是她们的痛,世道也是她们的痛,可是她们一生所有的疼痛叠加起来,也抵不过在天塌地陷的灾祸中孤独临产的疼痛。男人想管,却管不了;世道想管,也管不了。不是男人和世道无情,只是他们都有各自的痛。
女人的反抗只有一种姿势,那就是隐忍。女人从昨日逃到今天,从故土逃到他乡,可是她们却始终无法逃脱宿命套在她们身上的镣铐,她们注定了要世世代代在孤独中经历生产的阵痛。
然而,上帝是公平的,给所有历经苦难而屹立不倒之人以生的希望,无论她经历了怎样的苦楚。
小说语言温婉细腻,故事曲折动人,极富感染力。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精彩之作。
作者简介
张翎,浙江温州人。1983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外文系,后就职于煤炭部规划设计总院任英文翻译。1986年赴加拿大留学,分别在加拿大的卡尔加利大学及美国的辛辛那提大学获得英国文学硕士和听力康复学硕士学位。现定居于多伦多市,曾为注册听力康复师。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在海外写作,代表作有《余震》《雁过藻溪》《金山》等。小说曾多次获得两岸三地重大文学奖项,入选各式转载本和年度精选本,并六次进入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其小说《生命中最黑暗的夜晚》被中国小说学会评为2011年度中篇小说排行榜首。根据其小说《余震》改编的灾难巨片《唐山大地震》(冯小刚执导),获得了包括亚太电影节最佳影片和中国电影百花奖最佳影片在内的多个奖项。根据其小说《空巢》改编的电影《一个温州的女人》,获得了金鸡百花电影节新片表彰奖、英国万像国际电影节最佳中小成本影片奖等奖项。其作品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国际上出版发行。
精彩书评
天生具有好的语感,可张翎还嫌不够,还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锤炼她的小说语言。小说《阵痛》就是以她锤炼成金的语言,讲述了三代女人从中国到海外的世纪故事。张翎使我们越过文学熊市看到文学的希望。
——严歌苓
女人,尤其是母亲,不管经历着怎样的一种世道,都会以她的坚强和隐忍,以她的蒲苇一般的柔韧和坚韧,支撑起一片可以躲避风雨的天地。
——徐 帆
目录
逃产篇:上官吟春(1942―1943)
危产篇:孙小桃(1951―1967)
路产篇:宋武生(1991―2001)
论产篇:杜路得(2008)
精彩书摘
(耶和华)又对女人说:
“我必多多加增你怀胎的苦楚,
你生产儿女必多受苦楚。”
旧约《创世记》
逃产篇:上官吟春(1942—1943)
上官吟春挎着沉甸甸的洗衣篮走到河边时,不禁吃了一惊。昨天的雨虽然下了大半宿,却是窸窸窣窣的那种细雨,听不出有多少劲道。早晨出门,院门外那棵桑树上的叶子虽然肥大了许多,却找不见几滴水迹,街边的积水也刚够浅浅地舔湿她的鞋底。没想到那雨轻言细语的竟把一条小河给灌得如此饱胀,三级下水的石阶,现在只隐隐约约地剩了半级。连那半级,也还得看风的脸色。若风是从西南来的,又略带几分气力,那石阶就完完全全淹在水里了。
命该今日,命该如此啊。她喃喃地自语道。
河叫藻溪。乡跟了水的名字,也叫藻溪。藻溪的水不长,流不了多远就叫另外一条河给吞食了。藻溪的水也不宽,即便在最开阔之处,这岸的拢住嘴扯着嗓子吼一声,那岸的也就听见口信了。在最窄之处,这岸的把竹筐放到水面,拿扁担轻轻一送,那岸的再拿扁担轻轻一钩,便取到货了。轮到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河水清朗如明镜,水底鹅卵石上的青苔,游鱼身上的斑纹,都历历可数。可是一到下雨天,藻溪立时就像个悍妇,说翻脸就翻脸,翻成浑绿的一片,人就是把面孔贴到水面上,半天也找不见口鼻眉眼。别看这河不长也不宽,方圆几十里人的生计,却都拴在它身上。浇田喝水淘米洗菜洗衣涮马桶,用的都是这片水。从矾山挑明矾石进城的后生,免不得在水边洗洗脚,歇一阵荫凉。米贩布贩茶叶贩也都得借这一片水,把小舢板划到四里八乡的大埠头。
吟春挽起裤腿,脱下鞋袜,把袜子塞进鞋窝里,摆放到水边一棵槐树下。想了想,又拎起鞋子走了几步,放到了高处一块岩石上,方安了心–谁也说不准一会儿的风会朝哪边刮,她舍不得水把鞋子卷走。这双鞋子是旧年年底做的,才穿了几个月,鞋底鞋面都是上好的布料和手工。婆婆吕氏是天足,脚只比她略小一两分。只要在脚趾头前面塞一块布,这双鞋婆婆也能穿。虽说大先生是吃官饷的,陶家在藻溪乡里也有几亩田,雇人耕种着,家道算得上殷实,可是婆婆生性节俭,这样一双八成新的鞋子,落到婆婆脚上,还能穿上好几年。
吟春把篮子里的衣裳,一件一件地掏出来放到石阶上。衣裳都是大先生的。这个时节大先生本来早该在杭州城里了,却因为城里在闹日本人,大先生的学堂延误了开学的时间,大先生就在藻溪呆下来了。吟春拿起一件布衫,埋下脸去闻了闻,有淡淡的一丝油垢味,还有不那么淡的一丝烟草味–这就是大先生身上的味道。大先生的味道,和乡里那些种田杀猪的汉子,委实不太一样。她能在千个百个男人堆里,狗似的一下子把大先生闻出来。她把衣裳摊在石阶上,在袖口和领边处轻轻抹了一层洋皂。乡里人使的都是皂角,洋皂是大先生从省城捎回来的稀罕货。大先生是读书人,喜欢勤换衣裳。其实大先生换下来的衣裳,除了领边袖口有微微一丝汗垢,实在还干净得紧,她想省着点使洋皂。
一阵风吹过来,跟水打了个照面,水哆嗦了一下,漾出大大一圈的波纹。吟春只觉得天地翻了个个,早晨出门前喝的那半碗菜泡饭,毫无防备地涌了上来。她知道,此时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听从了水的勾引,身子略微一斜,就可以一了百了地跟着水走了。
可是时辰未到啊,时辰未到,她还没有洗完大先生的衣裳。她就是走了,也得给大先生留几件干净衣裳。
大先生的名字叫陶之性,可是大先生的名字不过是一个摆设,只在跟她换龙凤帖的时候使过一回。整个藻溪乡里,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叫他“大先生”,因为他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大先生念过大学,又在大学堂里教书,还懂好几国的洋文。可是大先生就是把学问作到了天上去,他依旧还是一个小小的澡溪乡里的孝子。大先生的母亲吕氏,二十一岁就守了寡,硬是靠家里的几亩薄田,把膝下唯一的一个儿子拉扯长大。大先生在省城里谋了教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寡母带到杭州去住,无奈吕氏死活不肯离开藻溪。大先生是吕氏手里的一只风筝,吕氏让他飞多远就是多远,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吕氏的手有时候很松,所以大先生一路飞过上海,苏州,最远的还去过天津,最后停在了杭州城。可是吕氏的手该紧的时候也很紧,所以大先生再开化,也得回来娶一个家乡女子,把心实实地拴在藻溪。一年里无论是逢年过节,寒假暑假,大先生都会老老实实地赶回家来陪老母亲。
……
外头大约是正午了。只有正午的日头,才有这样的气力。
在两阵巨疼的间隙里,吟春迷迷糊糊地想。
她是根据落在她脚前的那一线雪白的光亮猜出时间的。
这世上任什么秘密也是有破绽的,把守不住的。她头顶上的那条石头缝比头发丝宽不了多少,却把天机泄漏给了她。她看不见天,却知道日头在,天也还在。
现在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洞里的幽暗,她的眼睛在洞壁上走过,嶙峋的山岩渐渐有了轮廓和形状。她吃了一惊:从她躺着的地方到洞口,竟有这么长的路。早上爬进来的时候,她爬了很久。她以为只是自己没有力气,没想到洞果真有那么深。
洞不是她发现的,她只是听说了而已。早在她嫁入藻溪之前,这个洞就已经在乡人的舌头上活了千百年了。据说在万历皇帝年间,有一对苟合的男女被人抓住,男人给投了河,女人被关进了这个山洞,活活饿死。至今还有行夜路的人,看见那个女人披头散发地站在洞口乞食。乡人害怕,就都避开了这条路。
吟春也怕。只是吟春有比这更怕的事,吟春就顾不上这个怕了。
又来了,疼。
这辈子她也不是没捱过疼。七岁那年,她跟哥哥去砍柴,不小心一刀砍在了手背上,血流如注,至今手上还有一条蚯蚓似的伤疤。还有那回从破庙里跑出来,光着一只脚赶了一二十里的路,脚板上扎满了刺。刺扎进去的时候,她还不怎么觉得 - 她一心只想逃命。回到家,大先生给她拔刺的时候,她才觉出了疼。
可是,那些疼又怎么能和这个疼相比?那些疼是皮肉的疼,这个疼却是慢刀剜心的疼,这个疼让那些疼都变成了痒。这个疼把时间扯成一条没有头也没有尾的长绳,她才在这里呆了几个时辰,却觉得已经捱过了整整一生。这个疼让她过去十九年的日子,快得就像是一眨眼的工夫。
还好,洞里没有风。她没穿棉袄 - 棉袄脱下来铺在身下了,她却不觉得冷。疼把所有的感觉都拧了个麻花,她已经不识冷热了。她只知道身下是黏的,棉袄已经被血污湿透了。棉袄的袖子破了,挂出片片棉絮–那是被她的牙齿咬的。她实在忍不下疼的时候,就把衣袖塞进嘴里。她不能喊,怕招来人。
可惜啊,可惜了一件只穿过一季的棉袄 。
她忍不住想起了大先生 - 她就是穿着这件棉袄走进陶家的院门,成为大先生的女人的。大先生的目光在这件棉袄上贴下了多少个印记啊,温软的,眷恋的,带着微微一丝老人家的慈祥。这些目光,棉袄没忘,她也没忘,大先生却忘了。大先生昨天把她推倒在地上的时候,看她的是全然不同的目光,仿佛是在一碗年夜饭里猛然扒到了一只绿头苍蝇,又仿佛是穿了一双新鞋刚出门就一脚踩进了一堆狗屎。
她一下子泄了气。
记得从前阿妈跟她说过: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趟鬼门关,和阎王爷的脸就隔着一层纱。她不知道鬼门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她不怕。她没有力气了,她不想去抗那个疼了。就让那个疼拽着她,一步一步的把她拖进鬼门去吧。鬼门再作孽,还能作孽得过她现在的日子吗?
还没容她把身子松懈下来,一阵温热突然从她腿间流了出来。这股温热很有劲道,像山洪携裹着石头般地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哗的一声冲出了她的身子。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她的身子空了 - 是没着没落的那种空。
她觉出了一样东西,正在她的两腿之间蠕动着。她欠起身,就看见了那团肉。那团肉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把她的肚子撑得像座小山,可是它出了她的肚子,却是这样的瘦小,小得就像是没来得及长好就僵在了枝蔓上的一个冬瓜。丑啊,它实在是丑,整个身子裹在一层叫人看了想呕的黄汤里,手掌脚掌脸上全是千层饼一样的皱褶。她只是没想到,这团才七个月大的肉竟长了一头的好发,粗粗硬硬的,密得像一树林子的松针。
它刚从她的身子里爬出来,它还爬不远,因为它和她中间,还连着一根青紫色的麻花绳 – 吟春猜想那就是脐带。早上出家门的时候,她怕被人发现,她走得很急,什么也没带。她身边没有剪子也没有刀。她四下看了看,发现脚下有一块石头。她拿脚去探,有些松动。勾过来,还真有个角。她吐了几口唾沫在那石头上,用棉袄的里子擦过了,便来砍脐带。石头太钝,脐带太软,砍了几下才砍出个烂牙似的缺口。吟春狠命地扯了几下,才总算扯断了。那块肉被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了田鼠一样吱吱呜呜的微弱哭声。
千万,千万不能让人听见这声响啊。
吟春一下子慌了。
贼种,你是贼种。吟春喃喃地说。你本不该生到这个世上来,你没生的时候,就该死了,可是你一回一回的,总赖在我肚子里不肯死,你死活要熬到出了娘胎见天光的日子。可是没用啊,你就是见着了天光,你还得死,谁叫你是个贼种呢?人世里容不得你啊,你不如这一刻就死,省得过一辈子腻腻歪歪的糟心日子。
吟春狠了狠心,扯出身下垫的那件棉袄。就在她要把棉袄蒙上那张赤红色的长满了褶皱的脸时,她一下子怔住了 - 她看见了它的右耳廓里,长着一团细米粒大小的肉。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便拿手去捻。真真切切的,她摸到了一块肉–一块和大先生耳朵里一模一样的肉。
皇天啊,皇天。吟春捂着心口瘫软了下去。
……
前言/序言
隐忍和匍匐的力量
——《阵痛》创作手记
我外婆一生有过十一次孕育经历,最后存活的子女有十人——这在那个儿童存活率极低的年代里几乎可以视为奇迹。作为老大的母亲和作为老幺的小姨之间年龄相差将近二十岁。也就是说,在外婆作为女人的整个生育期里,她的子宫和乳房几乎没有过闲置的时候。外婆的身体在过度的使用中迅速折旧,从我记事起,她就已经是一个常年卧床极少出门的病人了,尽管那时她才五十出头。易于消化的米糊,从不离身的胃托(一种抵抗胃下垂的布带式装置)和劣质香烟(通常是小姨一支两支的从街头小店买的),成为了外婆在我童年记忆中留下的最深刻烙印。
外婆生养儿女的过程里,经历了许多战乱灾荒,还有与此相伴而来的多次举家搬迁。外公常年在外,即使在家,也大多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家事几乎全然落在了外婆和一位长住家中的表姑婆身上。作为她的外孙女和作为一名小说家,我隔着几十年的时空距离回望外婆的一生,我隐隐看见一个柔弱的妇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用匍匐爬行的姿势,在天塌地陷的乱世里默默爬出一条路。
也许这几年甚为时髦的基因记忆一说的确有一些依据,我外婆的六个女儿似乎多多少少秉承了她们母亲身上的坚忍。她们生于乱世,也长于乱世——当然,她们出生和成长的乱世是不同的乱世。她们被命运之手霸道地从故土推搡到他乡,在难以想像的困境里孕育她们的儿女。其中最惊险的一个生育故事,发生在1967年的夏天。那一年北方的政治风云已经遍及了全国的每一个角落,连向来对风势缺乏敏锐嗅觉的温州小城,也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疯狂。两派群众组织之间的武斗,几乎持续了一整个夏天,小城每天都弥漫在战火的硝烟之中。就在这样的一个夏季,我的一位姨妈大腹便便地从外地来到了娘家待产。她的阵痛发作在一个枪战格外激烈的日子里,医院关门,也没有助产士肯冒着这样的枪林弹雨上门接生。于是,这位在当时已算是高龄的产妇,只好把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命,交给了母亲,小妹,以及一位因逃难暂避在家中的亲戚。她肚腹里的那个孩子,仿佛知道了自己的性命牵于一线之间,竟然很是乖巧毫无反抗地配合了大人的一举一动,有惊无险地爬到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里。
母亲家族的那些坚忍而勇敢的女性们,充盈着我一生写作灵感的源流。在我那些江南题材的小说里,她们如一颗颗生命力无比旺盛的种子,在一些土壤不那么厚实的地方,不可抑制地冒出星星点点的芽叶。她们无所不在,然而她们却从未在我的小说里占据过一整个人物。我把她们的精神气血,东一鳞西一爪地捏合在我的虚构人物里。《阵痛》里当然也有她们的影子,然而那些发生在女主人公身上的故事,大多并未真正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是催促我出发的最初感动,然而我一旦上了路,脚就自行选择了适宜自己的节奏和方向。走到目的地回首一望,我才知道我已经走了一条并不是她们送我时走的路,因为我的视野在沿途已经承受了许多别的女人的引领。上官吟春,孙小桃,月桂婶,赵梦痕,她们是我认识的和见闻过的女人们的综合体,她们都是真实的,而她们也都是虚构的。这些女人生活在各样的乱世里,乱世的天很矮,把她们的生存空间压得很低很窄,她们只能用一种姿势来维持她们赖以存活的呼吸,那就是匍匐,而她们唯一熟稔的一种反抗形式是隐忍。在乱世中死了很容易,活着却很艰难。乱世里的男人是铁,女人却是水。男人绕不过乱世的沟沟坎坎,女人却能把身子挤成一丝细流,穿过最狭窄的缝隙。所以男人都死了,活下来的是女人。
在《阵痛》里,前两代的女人身上有一个惊人的相似之处——她们生来就是母亲。她们只会用一种方式来表达她们对男人的爱,那就是哺乳。上官吟春只懂得用裸露的胸脯抚慰被爱和恨撕扯成碎片的大先生,孙小桃只知道用牙缝里省下的钱来喂养被理想烧成了灰烬的黄文灿。然而故事延续到第三代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些意外的转折。在我的最初构思里,宋武生应该是与外婆母亲同类的女人,她依旧会沿袭基因记忆,掏空自己的青春热情来供养她的艺术家男友。可是笔写到了这一程,却死活不肯听从我的指点,它自行其是地将武生引领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方向。武生摒弃了那条已经被她的外婆和母亲踩得熟实的路,拒绝成为任何人的母亲–那个任何人里也包括她自己的孩子。这个颠覆多少有点私心的嫌疑,因为我已经被上官吟春和孙小桃的沉重命运钳制得几近窒息,而宋武生终于在压得低低的天空上划开了一条缝,于是才有了一丝风。当然,宋武生没能走得很远,最终把她拉扯回我的叙事框架的,依旧还是母性–只是她和我都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而已。
动笔写《阵痛》的时候,我当然最先想到的是女人。但我不仅仅只想到了女人。女人的痛不见得是世道的痛,而世道的痛却一定是女人的痛。世道是手,女人是手里的线。女人掌控不了世道,而世道却掌控得了女人。我无法仅仅去描述线的走向而不涉及那只捏着线的手,于是就有了那些天塌地陷的事件。女人在灾难的废墟上,从昨日走到今日,从故土走到他乡,却始终没能走出世道这只手的掌控。
书写《阵痛》时最大的难题是男人——这是一个让我忐忑不安缺乏自信的领域。他们给我的最初灵感是模糊而缺乏形状的,我想把他们写成一团团颜色不清边缘模糊的浮云,环绕着女人的身体穿行,却极少能穿入女人的灵魂。从动笔到完工他们始终保持着这个状态,而我的女主人公在从孕育到诞生的过程中,形象和姿势已经有过了多次反复。在《阵痛》里,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心怀着不同程度的社会正义感,期待着介入世界并影响世界,有的是用他们的社会理想,比如大先生宋志成和黄文灿;有的是用他的专业知识,比如杜克。他们看女人的同时也在看着世界,结果他们看哪样都心不在焉。女人在危急之中伸手去抓男人,却发觉男人只有一只手——男人的另外一只手正陷在世界的泥淖中。一只手的力量远远不够,女人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经验中体会到了她们靠不上男人,她们只能依靠自己,于是男人的缺席就成了危难时刻的常态。唯一的例外是那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供销员仇阿宝。这个离我的认知经验很遥远的男人,不知为何却离我的灵感很近,我一伸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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