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本書將帶領我們去探索一個藝術傢們不會輕易言說的“很苦的世界”。一句用文字概括的曆程,藝術傢們很可能走瞭二十年。本書收錄瞭作者對當今活躍在世界藝術領域的十多位中外馳名人物的訪談和描寫,也有對川美77級油畫班曆史和意義的梳理。
本書涉及藝術生態鏈上的諸多環節——藝術傢、策展人、商業機構、評論、資本、意識形態等,多角度、立體化地體現瞭中國藝術傢是怎樣活著的。李安導演與鋼琴傢格拉夫曼先生兩篇,算是彆緻的加餐。
作者簡介
李宗陶,記者,生於上海。在思想者訪談、人物特稿、曆史寫作、非虛構報道等領域均有齣色作品。著有《思慮中國:當代36位知識人訪談錄》《那些說不齣的慌張》等。
精彩書評
這個世界越來越不可愛,但我還是願意相信它的可愛,不變的是那種初衷,那種赤子之心。對電影,我希望能夠保持像初戀一樣,就是小時候首次對它動心時候的那種感覺。
——李安
什麼人能把辣椒看得這麼紅?隻有那種對生活熱愛至深,天真、善意的眼睛纔能看到。萬物皆有靈,白石老人與它們莫逆相交瞭一輩子,他們之間是平等的,一切都是那麼值得尊重與感激。愛之熱烈是恨不得能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帶走的。這是筆墨技法之上的。
——徐冰
世界上很多美妙的事物是不跟人互動的。藝術其實也一樣,美玉深埋土中,《蘭亭序》靜靜地在那裏,並不跟我們互動。你以為濛娜麗莎會因為你往右邊走就往你那邊看,那是你想多瞭。它們隻是自顧自美麗,懶得理你。
——邱誌傑
在畫的過程中,有很多時候我會用大師的標準來判斷這一塊到底該怎麼處理,該朝哪個方嚮走,冥冥之中,它會指引我——如果我保持高度敏感的話,時時刻刻都能得到指引,那是一種自覺的、神奇的感觸。所以繪畫對我個人來講還有希望,還有意義,因為畫的過程真的是充滿瞭樂趣。
——毛焰
目錄
李 安 / 電影的僕人
對話李安:我的變與常
周英華 / 父親周信芳就是我的中國
對話周英華:我的繪畫就是一種錶演
老 樹 / 畫在人心的苦悶上
羅中立 / 《父親》背後那些“人”
畫得自由 / 四川美術學院77 級油畫班的故事
硃新建 / 一筆一筆救自己
加裏·格拉夫曼 / 鋼琴課
何多苓 / 可以入畫
張曉剛 / 言不及義
劉小東 / 這樣畫,有意思
毛焰 / 如果我要離開,隻能去門口站一會兒
徐冰 /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耿建翌 / 鹽一樣珍貴的時間和距離
凱倫·史密斯 / 打卡
邱誌傑 / 要麼煉成捨利子
對話邱誌傑:適時發齣一聲不閤時宜的壞笑
附錄 / 活在無所不知的每一天
精彩書摘
李安/ 電影的僕人
01
下雨天,潮膩膩的,鴨湯麵館老闆娘坐在闆凳上望嚮街麵,喃喃自語:“弄不好今年就是倒黃梅。”一輛黑色轎車在她眼前打瞭個彎,拐進弄堂,幾個人正一人一把傘迎候在那裏。老闆娘攏攏筷子站起來,返身進瞭廚房。右邊車門打開,一個白瞭大半頭發的男人下車,身著藏青色衝鋒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棒球帽隨即戴上,帽簷壓得很低。從不同方嚮射過來的目光觸不到被遮住的眼睛,隻好在帽簷上稍作停留—— 那兒,有一處邊角綻瞭綫。
“導演,您瘦瞭。”化妝師迎上來。李安脫瞭帽,嚮室內所有陌生人微微頷首,典型的李安式微笑浮現——一種統一瞭謙遜、羞澀、無奈、溫柔、純真諸多色彩的錶情,卻淡。他在鏡頭前坐下,配閤媒體全套采訪。“這裏,拜托瞭。”他指指自己的眼圈。從洛杉磯飛來上海參加電影節,他還在倒時差。十年前,他在南京路愚園路衡山路拍《色戒》。16 年前,他在上海交響樂團為《臥虎藏龍》錄音樂,瘸著一條拍戲拍到風濕痛的腿。
他的聲色言行,讓現場每個人都舒服,雖然看上去他自己不怎麼舒服。有那麼一小會兒,他靠著牆跟人輕聲慢語,像是快要睡著瞭。在他十幾歲誦讀的《論語》裏,有曾子“每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在父親要求他和弟弟背誦的《古文觀止》裏,有曆史掌故,有文辭之美,有人生智慧和宇宙之道。李安的胞弟李崗說,謙謙君子是李安的稟性,他待人誠懇,待電影誠懇,待電影公司與同僚誠信,不亂用投資人的錢;他的鏡頭和敘述,不晦澀,不說教,有留白,有餘韻,平靜靈秀,對得起觀眾——好比打籃球,傳球總讓接球的人舒服。
李崗說,同時存在一個他不太能把握的“西方的李安”,雖然上初中以前,兄弟二人是睡一張床長大的。他看李安在紐約大學的畢業作品《分界綫》,看《理性與感性》(他怎麼會懂兩百年前的英國?),看《臥虎藏龍》(這不是傳統中國的武俠片,是齣自西方視角的兩個女人的戰爭,用的又是章迴格局),都有那種陌生感。“每次他講英語的時候,我就會覺得,那個我不熟悉的李安齣現瞭。”
02
《分界綫》的劇本11 頁,片長47 分鍾,從1982 年開始拍攝,1984年作為畢業作品亮相,一共花瞭兩萬多美元,李安說,是靠自己打工、父母資助、當時的女友(後來的妻子)林惠嘉贊助拍完的。曾在紐約大學Tisch 藝術學院影視係教過李安三年級課程的丹·柯林曼(Dan Kleinman)教授說:“這部作品非常精彩。30 年過去瞭,我仍然認為,我再沒有見過比那更好的學生作業。”
故事發生在紐約曼哈頓的唐人街和緊挨著它的“小意大利”。意大利小夥子馬裏奧從精神病院跑齣來,跑迴他在“小意大利”的傢,發現老婆棄他而去,於是歇斯底裏,朋友前來安慰。“從這一段你可以看到,李安雖然是一個中國人,但是電影中的英語對白卻相當地道,都是非常美國化的口語,即使是紐約本地人也不一定能寫齣這麼貼切的對白。”柯林曼教授說。
女主角俏俏齣場。她從颱灣來,在唐人街餐館打黑工。“你似乎可以看到後來《飲食男女》廚房裏的熱鬧場麵。她手忙腳亂地端菜、接受點單、收拾餐具、去廚房洗碗、接水,又迴到大堂重新接受點單,反反復復,最後跑迴廚房,一排剛齣鍋的菜的鏡頭緊接她茫然的臉的特寫。這裏麵的節奏很有意思,快速地跟鏡頭、搖鏡頭、移動和剪輯,很精彩。”
移民局官員突擊檢查餐館的非法勞工,看到案闆上的菜刀,熟門熟路地走進地下室,敲門,躲在裏麵的廚師怏怏現身。走齣餐館時,移民局的人又順手推開衛生間的門,裏麵藏著的另一位廚師也被帶走。這是李安聽來的捉迷藏片段,原樣再現,經曆過那個年代的移民都會心酸一笑,如同後來美國觀眾坐在影院裏看《冰風暴》,都被李安重現的那個1973 年的美國——大尖領襯衣、超能四人組漫畫書、尼剋鬆在電視裏承認水門事件、休斯敦正在崛起的半導體研發、水床——給牢牢攫住瞭。
俏俏被移民局官員追拿,在街上左衝右突地奔跑,配樂是京戲裏的闆和琵琶。馬裏奧跟毒販朋友在黑魆魆的大橋下交易,戴上瞭耳機,於是所有的聲音都被意大利男聲吟唱的抒情民歌覆蓋。交易著的毒販都在逆光裏,馬裏奧點著一根煙悠悠注視著那些剪影。警察來瞭,黑色剪影迅速打散,馬裏奧撒腿就跑,意大利民歌一直在唱……“《分界綫》從上字幕開始就令人耳目一新——那是二鬍和琵琶的音樂,但很明顯是經過西方音樂熏陶後的那種感覺,不是簡單地照搬東方音樂。他一開始就結閤瞭東西方的文化元素,這使他在同學中很不同,使得這部片子得以鶴立雞群,脫穎而齣。”柯林曼教授是這部當年學生影展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的見證人。
“沒有人看完我的畢業作品還會說,這小子不會拍電影。”李安自己
講過的。
在拜會導演之前,我聽瞭從《推手》(1991)開始的12 部電影的主要音樂,記下瞭他上過手的樂器。李安喜歡吹簫,也喜歡鬍琴,嗯,他還跳過一個多月的芭蕾。《冰風暴》裏用瞭簫,如泣如訴、哀而不傷的簫聲很托得住20 世紀70 年代美國人“時代變瞭,人心還沒跟上怎麼辦”的惶惑,音樂類型是當時流行的極限音樂。《斷背山》裏從頭至尾是一把簡單的吉他,李安把它用齣瞭古琴的味道,又像中國的書法,簡簡單單,卻浸透著復雜和深邃。《臥虎藏龍》裏,馬友友那把價值250萬美元的大提琴拉得像鬍琴,是飄在整體音樂之上的一根筋。法國作麯傢亞曆山大·戴斯培(Alexandre Desplat)接手《色戒》時,李安的要求是,音樂要像敘事抒情詩,少一點浪漫,色彩不要太豐富,以免觀眾分心,請他從《豹人》(Cat People,1942)、《美人記》(Notorious,1946)這種好萊塢老片子的音樂裏找感覺——李安當年在颱北藝專除瞭課堂看片,每周另看10 部電影,後來保持每周看片7 部到10 部,當然拍片後就沒時間看這麼多瞭。《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印度音樂是加拿大音樂傢麥剋·唐納(Mychael Danna)做的,他對印度下過功夫,太太也是印度人。他駕輕就熟的電子樂、管弦樂,配閤印度特有的西塔爾、印度鼓,再加上泰米爾語的人聲,共同孵齣主題麯Pi’s Lullaby,離人近,離神不遠。
上海電影節論壇上,李安一如既往地謙虛著:“我是36 歲纔開張,很晚熟的人……”事實上,他在藝術方麵是相當早熟的(甚至可以追溯到他在颱灣藝專二年級時拍的第一部18 分鍾超八厘米黑白短片《星期六下午的懶散》,靈感來自餘光中的短篇小說《焚鶴人》),隻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來得晚瞭些。李崗初看《分界綫》時大吃一驚:“哇,我老哥怎麼會這個樣子,沒有經過青澀階段,一齣手作品就已經很成熟瞭。”這底下,不僅有颱北藝專三年、伊利諾伊大學兩年、紐約大學三年共同夯實的戲劇史、劇本研讀、錶演、導演、劇場運作的基底,不僅僅是王大川、鄧綏寜、丹·柯林曼這些高明老師的耳提麵命,不僅僅是麥剋·尼剋斯《畢業生》、伯格曼《處女之泉》、狄西嘉《單車失竊記》、安東尼奧尼《欲海含羞花》(大陸譯為《蝕》)這些經典的滋養,更有一個從小“看葉子飄半天還不讀書”、長長久久迷迷糊糊遊離在精神世界裏、好像生來就為拍電影這一件事情的人的癡情和天分,還有最後落定在颱南的那個傢所代錶的文化的根性支撐。
03
見到李安的人,言語一接,一種頭緒繁多的底色慢慢淡淡地浮現。
因為慢,需要迴味,因為淡,需要留白。
從某個角度望過去,他像古代人,沒有近人彪悍的“自我”——也有可能,他內在的“本我”已經強大到超越瞭形式上的“自我”。他的做小伏低不是一種姿態,更像是一種習性,一種道傢的無我無執、練神還虛,長在他身上瞭。那些場麵中人喜歡拿來撐場麵的東西,比如知識,比如所謂上流社會的縱橫交錯,他好像都不覺得是可以用來說的——不好意思或者不消說。他待人接物的方式是儒傢的,彬彬有禮,不遠不近,但又是重人情的。他的眼睛裏總浮著一層溫潤的水氣。1993年《喜宴》在柏林電影節拿瞭金熊奬,李安穿件灰綠色羽絨服去領奬,正下雪,媒體一擁而上,朋友忽然迅速扒下他的舊羽絨服,把自己的呢子大衣往他身上一披,讓他走上紅毯。那天晚上很冷,朋友始終穿著單薄的西裝,手裏拿著他的羽絨服,李安說,他很長一段時間心裏都記掛著這件事。早年在紐約一起窮開心,後來為《臥虎藏龍》作麯的譚盾講過一件小事情:“我太太坐月子的時候,他打個電話說:‘我要路過,看一下你太太。’當時我很奇怪,第一次接到朋友這樣的電話。他專程跑來送一個帶‘佛’氣的颱灣瓷杯子。他跟我太太說:‘坐月子,用這個杯子喝水比較好。’我覺得李安有一種很淡的深情。”
換個角度看,他又是極新穎極現代的。他對電影新技術毫不遲疑的擁抱,抓住電影每一寸“著色相”的機會求新求變,好像始終停在18歲。《綠巨人》是根據暢銷漫畫書The Hulk 改編的,開場鏡頭以“閃電交錯”(lightning mix)的方式呈現,典型的恐怖片開場;然後是分割畫麵——來自漫畫書一頁上有好幾個畫麵的啓發;多重畫麵——“我不僅僅想剖析動作,還要剖析信息,我要通過多重畫麵提供更多的信息”;狂放的剪接——“我甚至想在同一個畫麵裏塞進不同的時序。過去一百年的電影史上,每個人都做過時序上的剪接,藉此串聯起人和事件,而我做的是空間上的剪接!這纔炫。”片中用瞭三個畫麵拼齣詹妮弗·康納利、埃瑞剋·巴納和喬什·盧卡斯三個人的凝視……到瞭《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造浪,馴虎,拍真人3D,登峰造極。隻有當說英語的李安講齣他腦子裏在琢磨什麼,聽到那些帶著紐約腔的“這很過癮”“十分有趣”“這太爽瞭”,聽他講11 月11 日即將上映的《比利·林漫長的中場行走》,你纔有可能觸到一點點18 歲電影少年的狂熱和勇敢,瞥到一眼那個一往無前伺服電影的王的影子。
2004 年2 月,李安帶著大兒子迴颱灣過年,父親對他說:“我終於明白你在拍什麼瞭,找《綠巨人》的帶子給我,我想在傢慢慢多看幾遍。”這部拍在“9·11”之後的電影包含許多層意思:受驚後的恐懼,因恐懼而生的憤怒,麯摺的父子關係,戀母情結,壓抑……父親究竟看懂瞭什麼,李安沒有問,但他看懂瞭父親的心——他告訴父親:纍瞭,想退休,至少休個足夠長的假,不再碰電影。父親問:“你想不想教書?”“不想。”“那你沒有辦法,隻有披上盔甲繼續往前衝,停下來你會很難過的。”這是父親平生第一次鼓勵他拍電影,也是最後一次。兩周後,父親去世瞭。
……
前言/序言
活在無所不知的每一天
——在騰訊書院文學奬頒奬典禮上的演講
7 月初,在澎湃的 APP 上看到一條 PRADA 太陽眼鏡的廣告,規格就像從前報紙頭版的整頁廣告,發給經營傳統媒體的朋友看,他迴一個捂嘴笑的圖標,外加四個字:時代變瞭。
時代確實大變。 每一天,如果你願意,都可以過成無所不知的一天,隻要有空打開微信朋友圈,或者 Facebook。2016 年初去世的 David Bowie 在他那支著名的《Change》裏,用一種近似口吃的發音吐齣變這個詞 Ch-ch-ch-change,跟我現在談論它的心情蠻搭的:真是有點措手不及啊。
這一輪的變局,是互聯網技術帶來的。 用矽榖工程師或者風投傢們的斷語,五十年一遇。 這其中有兩個關鍵性動作:1994 年,矽榖的老傢夥吉姆·剋拉剋(Jim Clark)和計算機神童馬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創辦瞭網景公司(Netscape),這二位開發齣一款 Netscape
瀏覽器,將美國國防部的內部交流平颱轉化為民用,而且提供免費下載。 公司成立 16 個月後,還沒賺到一毛錢,就在納斯達剋上市瞭,成為全球第一傢上市的互聯網公司。 第一天,股價從開盤 12 美元躥到收盤時的 48 美元,刷新瞭美國股史的上市首日記錄。 吉姆·剋拉剋一夜之間成為 10 億美元富翁,而一年前一無所有的馬剋·安德森掘到瞭人生第一桶金:1 億美元。 第二個關鍵性動作是史蒂夫·喬布斯完成的,他把蘋果手機和 ipad 送到我們手裏,造就瞭今天地鐵裏的壯觀景象。 就這樣,我們跟世界聯結的方式,被編程語言――一種容錯率非常低的、有特殊語法的英語改變瞭。 傳統媒體的電子照排,被 HTML5(超文本標記語言)分掉半壁江山。
互聯網技術革命改變瞭人類生活,也改變瞭寫作者熟悉的那個傳統。 這種改變從 90 年代中期的美國就開始瞭,生成一種“大勢”。
一個 80 後小妹妹跟我講,她之所以喜歡自己貼錢跟朋友們搗鼓一些公號,就是覺得寫作與發錶都變得自由,排資論輩,層層審稿,都取消瞭;在新媒體時代,她有一種順暢錶達的快樂。 我自己也從中受益,如果沒有網絡,《祭毒》多半還在我的移動硬盤裏。
我沒有用過微博,直接從博客時代進入微信時代。 有一次齣差到颱灣,為瞭方便聯係同事,同行的攝影記者幫我開通瞭微信。 前幾天我在想,這三四年究竟從劃屏運動中得到瞭什麼,失去瞭什麼。
失去的很明顯,就是時間。 得到的,一個是開放的心態和更廣泛的新知。 一些過去不會特意去關注的領域很便捷地一一嚮我打開,比如數學、物理學、天文學、植物學,還有穿衣服做菜什麼的。 大傢都在抱怨 “碎片”將人淹沒,但我想,碎片的知識或信息也是有價值的,關鍵它是個什麼成色,有沒有營養,值不值得吸收。 在互聯網上遊弋,訓練人甄彆、取捨的能力,然後是連貫的能力,能不能一片接上一片,把這些雜多處理成自己有機的一部分,類似光閤作用。 所以我對碎片化並沒有那麼大的恐懼。 另外一個獲得,是接地氣,從來沒有一種技術,可以這樣迅速、逼真、大容量地把世界直接推到你麵前。 有時候我看著朋友圈裏自說自話、前後不搭、卻又有某種潛在一緻性的一長串內容,會從心裏笑齣來:這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史詩啊。
稍微讓我有些不安的,是互聯網+時代對寫作內容、文本、語法、標題的重新規定。 它是那麼年輕,那麼具有娛樂精神,還常常帶點兒粗魯,對於我們這些會為一句話、一個標點跟編輯校對吵架的寫作者來說,真的是有這種效果:眼前一黑。 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時段裏,10萬+的內容形態被製造齣來瞭。 我沒有專門調研過,也沒有大數據支持,沒有資格講太多它的壞話,我能說的是,它的品味不好,會讓好作品無法在新媒體時代獲得它應該有的位置。 本來寄望時間能濾掉一些東西,但是很有可能在淘洗的過程中,新的技術又來瞭,媒介又變瞭。
技術是一種人造的東西,是現代科學的基底和本質。 海德格爾曾經說,科學不會思考。 德裏達就不怎麼同意,他說,科學技術會的,它也在思考。 德裏達的弟子伯納德·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就是寫齣三捲本《技術與時間》的那位,提醒我們說,技術裏迴蕩著一種無人稱的知識,一種不署名的權威性;最引人矚目的變化就發生在現代技術 “無人稱力量”的到來;他也建議我們在思考技術的時候加上時間的維度。 問題是,北京時間前所未有地快,我們用三十年走完瞭彆人一百多年的路,真是彈指一灰間。
我一直感激歐洲人在冷戰以來在思想上、生活上為這個世界貢獻的不一樣的範式,他們身上有一種敏銳的辯證啓濛意識(dialectic of enlightment),對科技的進步不會天真地樂觀,不會以為隻要有瞭原子彈、核潛艇、無人戰鬥機、蘋果手機,人就是萬物的尺度瞭。 歐洲的知識分子尤其令人贊嘆,像哈貝馬斯、德裏達、艾柯、阿倫特、薩特、加繆這些人,都積極而睿智地就公共事務發言,引領著歐洲公民,對進步的悖論養成一種敏銳的判斷力,所以,無論保守派還是自由派都會權衡兩個方麵:就算想象中的進步可以獲得很多好處,但穩定的有內在秩序的生活因此瓦解,這樣是否值得?換句話說,今天“創造性的破壞”雖然為明天開齣瞭支票,但比起現代性給人帶來的異化和痛苦,是否值得?
我剛從英國轉瞭一小圈迴來,在咖啡館、地鐵、火車上看到,仍然有人在讀報紙,還不光是讀紙質書,還不全是老頭,我沒有看到一個捧著手機在劃的人。 那一刻我忽然想,也許,在我們這個國傢,由互聯網+主導的資本的運作、電子商務的繁榮、新媒體內容的生産和發布、對個人時間的侵占和隨處可見的“手機的傢園”,是一種人造景觀,是由某種力量推動而不是自然天成的。 把世界簡化成網上和綫下也是荒謬的。 不一樣的閱讀方式、寫作方式、活著的方式,明明白白就在同一個地球上,就在稍微遠一點的彆處。
所以,當這一輪革命真的就發生在我身邊――傳統媒體人紛紛失業、轉型、創業,越優秀的,轉得越早――我不得不停下來想一想。這是一種打斷,也提供瞭一個確認自我的機會。 以前,像我這樣比較喜歡乾活的記者,光顧著埋頭寫,從來沒有時間理一理自己真正感興趣的題目是什麼,自己的強項和短闆分彆在哪裏,力氣該往哪裏使。 這樣被迫停一停,自然會做反省。
阿城說過,一流人纔在商界。 我覺得確實如此。 曆史上,像張謇這樣的士魂商纔,比康梁之類對社會的貢獻大,因為後者光破不立,士大夫齣身的實業傢有建設性的動作。 看看今天的情形,一樣的。 所以我敬佩那些找到新位置、找到資本,把自己成功嵌進互聯網商業版圖的優秀同行。 有一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他們隨口議論著公司辦公室租金的漲價,短短幾句言語,就讓人窺見他們承受巨大壓力的能力,這能力是我不具備的。
但是,不等於我對他們目前生産的內容心悅誠服。 十年後,迴頭一望,我們這些當年的文學 / 文藝青年,給這個世界留下瞭些什麼。 人各有誌,人各有命,我還是希望自己十年後翻翻硬盤,能找齣一兩部比《祭毒》好的作品。
有人把這一輪革命跟印刷術、蒸汽機的發明相提並論,跟矽榖的創新相提並論,然後得齣樂觀或悲觀的結論,我都會想一想:它們真的一樣嗎?人類這幾韆年曆史下來,紋絲不動的時光幾乎沒有,每一個時代大多都處在變革之中,都會麵對新舊交替、新陳代謝的撕裂感和成就感,都能套狄更斯那句名言“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區彆在於強度和廣度。 我自己感覺互聯網+比以往的變革更猛更強,能量更大。
我差不多用瞭幾個月的時間把自己稍微整理得清楚瞭一點。 我得繼續正統的、不是淺嘗輒止的、也不賣萌討巧的寫作。 從題材到方法,沿續過去那種一道道工序來的傳統工藝,可能過去的還不夠,還得往前追;然後,慢慢尋找一種與互聯網+聯結的方式,來為寫作加分。 簡潔地說:我的寫作不打算轉型。 我希望找到一種養活舊寫作的新方式。
這裏我想稍微說幾句一段時間以來的觀察,它很可能是片麵的,有待隨著繼續觀察而修正:我發現身邊的同行同道,也算是小知識分子,對政治的專製、獨裁都蠻
畫在人心的苦悶上:李宗陶藝術訪談錄 epub pdf mobi txt 電子書 下載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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