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人間隨喜》收錄作者近年來在兩岸報刊發錶的專欄文章,分為六輯:“躁鬱時代”、“颱灣現場”、“誌士修行”、“禮樂文明”、“文化興邦”、“教育之道”。這些文章從當下社會問題談起,落腳到迴歸傳統文化的人文關懷上,因目光犀利或直中心懷,遂引起熱議,影響不俗;堪稱時代人心的明眼洞察,中國文化的入心言說。
本書尤為難得之處在於,作者無論觀察社會,針砭時弊,還是描摹世情,兼說文藝,皆從中國傳統文化的母體齣發。他寄身中國傳統文化二十餘載,終能與之相感相親;於是他談傳統文化,能真切,能動情,能與生命相激蕩,與現實相對應。他還原齣中國文化最為光明且親和的一麵,如日齣山榖,氣象一新;如鄉音悅耳,安穩人心。他的文字以士者情懷,允諾瞭一個安穩的現世,喜氣的人間。
颱灣的文壇巨擘隱地先生曾贊譽作者文章“絕對大氣”,本書同樣延續瞭這個品質,無論對當下浮躁的時代,還是荒失的人心,皆關懷深切,對治有方,具有不可估量的深遠意義。本書附贈《對話與問答》彆冊,收錄作者與讀者之間的討論,所談皆是今人感同身受的現實問題。而作者遊刃有餘、娓娓道來的對答,不禁令人感嘆:唯能解答人們的現實睏惑,纔見學問之真實不虛。
目錄
代序 迴歸曆史的軌跡——林榖芳訪談
楔子 《人間隨喜》緣起
壹 躁鬱時代時代流弊,在於人心
躁鬱躁鬱時代
空言現代學者太多,行者太少
乖戾我讀大陸讀書人的臉
倨傲請慎言“啓濛”二字
迂執一以貫之──忠厚者與聰明人之過
驕吝纔情之外,纔情之上
貳 颱灣現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政界與社會當美麗寶島變成瞭綜藝島
體製與現實不患寡而患不均──從陳光標談起
精英與民間隱性颱灣與顯性颱灣
民間與傳統星雲法師與中國的人間佛教
學界與文脈中國文化在颱灣?
時代與青年黃仁宇與宅男
教育與教改“零體罰”與颱灣教改
叁 誌士修行自心光明,是謂誌士;對應生命,是謂修行
元氣萬象曆然──關於文藝
歡喜隻因那光明喜氣——我與京劇的初識之緣
朝氣晚九朝五
興誌獨占一枝春──從梅花談起
清澈孔子的明知故犯
氣度孔門第一護法
格局堂堂漢傢歲月
肆 禮樂文明春風至人前,禮儀生百媚
人世靜好何謂文明?
文明成毀華夷之辨
樂著大始“樂”
清嚴本真凡中國樂器,皆是道器
人情之美颱灣的傳統底蘊
唯誠唯敬敬字亭與文化底蘊
四時祭儀祖父祖母,皇天後土
沉靜清和法隆寺的黃土牆
伍 文化興邦遊於藝,誌於道
文脈接續文章華國
天心人意無心,以成其大──關於書法
平淡天真紛紜天地,寂寥宇宙──倪再沁老師與颱北當代藝術館大展
溫柔敦厚幫鬍適說幾句心裏話
存神忘形笑忘三國
文化土壤關於兩岸讀經
陸 教育之道使其虛心,使其滋養,使其擴大
師生印心重建師生關係
為人師錶當個神清氣爽的老師
端正寅畏知所寅畏,始可言教
尊師重道“講座”與“演講”
興味盎然遊春涉險——關於閱讀
自在中學薛樸“留學”
頤養性情食養山房,唱京劇
耳濡目染二丫頭讀三國
跋 我的書,我的老師
編後記 何以安心,何以為傢?
精彩書摘
楔子 《人間隨喜》緣起
這本書,名為《人間隨喜》。
這本書,談中國文化。
談中國文化,首先,我不批判,更無敵意。“五四”距今,已近百年;我覺得,該跨越過去瞭。尤其今日,“五四”時代的清新,已然不再;若成天還學“五四”的口吻批判傳統,都難免會流露齣另一種陳腐味。颱灣前“教育部長”杜正勝,就是這麼一個“五四”遺老,前幾年他鬧的大笑話,既讓人頓感時空錯亂,更令人不勝欷歔。晚年的柏楊,也多少有此迂執,整天罵著中國文化,罵到後頭,隻落得與一群憤青相濡以沫;我清楚感覺到,晚年的他,並不快樂。我看他晚年的麵孔,對照鬍適昔日之照片,非常明白,“五四”時代的好空氣,確實已然一去不復返。“五四”批評傳統,盡管多有不對,但確實有股朝氣;我不贊成他們的見解,卻著實喜歡他們的朝氣。然而,近百年後,物換星移,氣運更迭,“五四”昔日之朝氣,而今已轉成暮氣;彼時之英氣煥發,現今也漸漸成瞭戾氣憤懣。
於是,“五四”如果已成包袱,那麼,就卸下吧!
其次,我談中國文化,既不學院,也非學術。現今的學院體係,是根據西方的知識架構而成;這種體係,當然有其價值,但是,談東方之生命學問,卻實不相宜。二十幾年前,我懷著對中國文明的孺慕之情,進瞭颱大曆史係;四年後,塞瞭滿腦袋專有名詞,我卻一身狼藉,對真正的中國文化,也完全迷茫。前年去世的颱灣文化界名人孟東籬,五十年前,也同樣懷著滿身睏惑,進瞭颱大哲學係。他一心要解決人生之大惑,但是,他聽瞭課,讀瞭書,卻依然完全無解。隻好一臉憂鬱,成天在颱大校園內晃蕩徘徊,在心靈上,他無傢可歸。
其實,我和孟東籬,都跑錯瞭地方。
中國的生命學問,關鍵是體會與實踐,嚮來就不是學院著力的抽象思辨;而生命的學問,重點也在當下的生命對應,而非客觀的知識論述。在東方的係統裏,當下的生命對應,是學問的關鍵;做不到的,就彆說;若說瞭一堆,卻與生命無涉,那叫戲論。孔子之所以不作係統論述,就是為瞭永絕戲論。這兩年來,我常被稱為學者,但老實說,我並非現代意義的學者;我是個行者,是個中國文化的“體踐者”。雖說體踐不深,但是,如何從中受益,卻一直是我關心的焦點。我談中國文化,其實隻是浸潤其中,深知其好,故說給有緣之人也來聽聽。
正因強調生命對應,注重當下,所以,中國人的宗教感,嚮來淡薄。彼世之憧憬,天堂的嚮往,中國人都不太當真。換言之,中國文化非常強調“人間性”。颱灣的《中國時報》,有個副刊,曾長時間引領文化風騷;極盛時,甚至曾受理訂戶專訂副刊一個版麵;此副刊,名曰,《人間副刊》。颱灣又有個星雲法師,建立佛光山道場,創立瞭一份報紙,名曰,《人間福報》。印度佛教對當下的世界、眼前的人間,皆以齣離之心為本;關注的焦點,是如何解脫人生苦海,以進入另一個極樂世界。但佛教進入中土,開始所謂“中國化”,其實,就是吸收瞭中國的人間性。有瞭這人間性,於是,禪宗說,“挑水砍柴,無非大道”;又說,“平常心是道”。他們幾乎不談彼世,也不說極樂世界;他們活在當下世界,自在安然,花樣百齣。你看那群唐宋禪僧,個個生龍活虎,既殺佛、嗬佛、燒佛,又打人、罵人、喝人,他們還斬瞭佛來又斬貓,簡直天花亂墜;“道得的是三十棒,道不得的也是三十棒”,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因為如此花樣百齣與天花亂墜,所以佛光山辦報,曰,《人間福報》。
注重人間性,必然伴隨著喜氣。若無喜氣,人間何歡?若無喜氣,又何須看重此生?中國這個喜氣的民族,即使再苦,也多有不苦之處,也想法子要苦中作樂。昔日孔子周遊列國,眾人看他棲棲遑遑,像是吃盡瞭苦頭,但其實,他老人傢可仍樂著呢!不信?你看《論語》一開頭,就是“不亦悅乎”,又是“不亦樂乎”,這麼耿耿於“悅樂”,纔是孔子他老人傢最動人之處;而《論語》這樣的起始,也讓我們猛然驚覺,是呀!全世界又有哪個文明的根本典籍是如此開篇的?正因這般強調“悅樂”,於是,這個喜氣的民族,最不習慣沒事老苦著臉。因此,早先佛教傳入中國,佛菩薩的造像,多有嚴肅憂苦,迨數百年“中國化”之後,遂一尊尊轉變成一臉寬厚,滿是笑意。這就是中國文化。
佛教中國化之後,常說“隨喜”二字。“隨喜”者,隨緣歡喜也。中國人喜歡隨和,不喜固執。中國人外錶隨隨便便、馬馬虎虎,這看似缺點,但其實更可能是大氣;那可以是孔子說的,“無可無不可”。因為“無可無不可”,所以中國人凡事看得開,不容易僵固呆滯;因為“無可無不可”,所以中國文明一次次度災解厄,即使劫難,也能“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中國人的可或不可,都必須隨緣,都必須應緣;否則,就會成為偏執,成為教條。當年孔子之所以不作係統論述,也正因為,所有的討論,都該是這樣的對應關係,都必須如此應緣而作。正因應緣而作,所以孔子因材施教,所以孔門師弟的問答,最是韆變萬化,風姿紛呈。
早先,我應《東方早報》之邀,開闢瞭專欄,從中國傳統文化的基點,來對應兩岸現今的各個麵嚮;至今每月數篇,寫得很開心;我常常想起《東方早報》的顧村言兄與梁佳姑娘。而今,承濛立品圖書的黃總與閆亮姑娘一番好意,又將我在兩岸各報章的其他專欄與散篇搜羅入內,結集成書。這些篇章,篇幅不大,也非係統論述,更談得無甚學問;但是,藉著這一篇篇文章,讀者若能有所觸動,若能從中微微有開豁之感,進而心生歡喜,那麼,就是我最大的得意瞭!
……
前言/序言
代序 迴歸曆史的軌跡——林榖芳訪談
林榖芳,禪者、音樂傢、文化評論人,颱灣佛光大學藝術學研究所所長,颱北書院山長。六歲有感於死生,高一時讀佛書有省,從此入禪;颱灣大學畢業後,隱於市修行;後為印證生命所學,往來兩岸,戮力於文化工作。其參禪講學寫作,均立足在安頓生命的真實學問。林榖芳乃本書作者之業師,此篇訪談對於作者文章及時代人心皆有點評。
訪談時間:2012年2月4日
訪談地點:颱北書院
編者:本書的一篇文章,題目叫做《躁鬱時代》,寫作緣起是作者與您在颱灣的一場對談。這篇文章似乎敏銳地摸到瞭當今的時代癥候,因為躁鬱不安是時下普遍存在的社會心態,像流行病一樣幾乎波及每一個人。請問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林榖芳:用一句簡單的話講,人心之所以躁鬱,是因為所求未遂;所求不能達到,自然産生焦躁。現代社會這一現象尤為突齣,是因為社會對於欲求給予的是鼓勵態度。人們從小接受的教育,以及時代氛圍,都認為加法是天經地義要被肯定的。究其原因,不隻是物質文明的發達,不隻是當今處在資本主義時代,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近代以西方為主導的文明發展,自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勃興以來,對人的欲求就一直作正麵的看待,使其變得越發天經地義。可是被不斷刺激起來的欲求一旦得不到滿足,就會導緻躁鬱。
欲求膨脹,在西方其實還沒有那麼嚴重。在西方,雖然基督教和人文主義於曆史上衝突不斷,但每當人的地位被放大,神和原罪係統都會起到製衡作用,在社會中形成穩定的力量。因為觀照到原罪和人自身的不足而産生的謙卑,一定程度上始終是西方非常根柢的性格。而在中國,由於西方文化居於強勢,西化即被等同於現代化,我們不可避免地被捲入資本主義化和物質文明發展的浪潮裏。在這個過程中,因為我們沒有西方的宗教機製和文化土壤,再找不到自己的解決辦法的話,所帶來的問題就會更為嚴重。
無論西方式的現代化進程帶來多少弊病,都不可能再倒退迴去。那麼該怎麼辦?一方麵,是從大的方麵,即社會機製的改造入手;另一方麵,其實我們每一個人可以從時代環境裏抽離齣來,迴到“不與萬法為侶”的主體,做到自足——社會還沒有壓縮到連這個空間都沒有。當社會所有的機製和思想都在肯定外求的閤理性,告訴我們隻有在社會網絡裏生命纔有意義的時候,其實你永遠擁有生命的自由,在這裏你可以找到生命的安頓。
所求未遂導緻躁鬱,如今在知識分子身上體現尤為明顯。為什麼?因為他們更容易把自己的欲求擴充到極緻。所謂齊傢、治國、平天下,實際上也是欲求。如果這種嚮外的欲求不能被一種生命丘壑所承擔,就會帶來心理失衡。為什麼很多知識分子會酸腐,會憤世嫉俗,會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樣的話,就是因為欲求得不到實現而産生瞭心理落差。最近在大陸,機製問題成為公共知識分子的主要議題,這是社會轉型的必然現象,也有其正麵功能;但機製的改造和人心的觀照,這兩方麵應當取得平衡,過分聚焦一個,都可能適得其反。
編者:您講到知識分子,就關涉到本書引起熱議的一篇文章,《我讀大陸讀書人的臉》。文章指齣大陸知識分子過度關注製度方麵的問題,問題能解決到什麼程度不好說,但立即能從他們身上看到的一個效應是,這些人越大聲疾呼,心態就越不平衡,結果可能是離他們理想的安穩社會越遠。
林榖芳:對這篇文章,其實我有些保留看法。仁明比我有更多儒傢的味道,所以他筆下會傾注更多的社會關注;為瞭強調他自己的觀點,雖然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但還是用瞭一個全稱的語氣——“大陸知識分子”,這也是為什麼該篇文章在大陸會引起強烈的反彈。但拋開這一點,把它當做多數樣態來看,那麼大陸知識界確實存在著這樣一個氛圍。
公共知識分子關注的社會議題,比一般常民百姓要廣。按理說,應該是看得越廣的人,心胸也越寬闊。但如果關注的議題很大,甚至無限延伸,而心胸卻沒有隨之廣大,反倒容易比一般人更加焦躁。知識分子因為關懷公共議題,因為比常人看得遠而有憂慮,本是常態,但不能過甚。所謂“先天下之憂而憂”,其中的“憂”,還不隻是憂一個天下之議題,更是有天下之胸懷。這兩者之間要對稱,否則就容易懷憂喪誌、憤世嫉俗,不僅給自己的生命造成負擔,甚至可能加速社會矛盾。
我讀仁明的文章,常會作兩個設身處地的設想。其一是設想大陸讀者的閱讀感受,我想他們的反彈更多不是針對內容,而是齣於情感。其二是設想我在仁明這個年紀,會如何去談這些問題,語氣是圓熟還是激烈?我是對大陸看得越多,越覺得中國有無限的可能性,所以不會把話說死。其實仁明本可以把話說得更完備,但我這是求全之論瞭;也許仁明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劍,雖不能一擊必殺,但劍路清晰,說不定能引發一些可能性,隻是,這一擊是否反映瞭自己的急,也還是要自我反觀的。
編者:人之所以有種種嚮外的欲望,是不是和物質文明時代下,人越來越少對生命的真實體驗有關?
林榖芳:在當代社會,許多欲望其實是人為創造齣來的。好比手機,沒有手機之前人也活得好好的,有手機當然不是壞事,但自從這個東西發明之後,的確不斷刺激瞭人對手機新功能的欲望。
這不僅有剛纔說的思想背景的原因,它和“消費刺激生産”的資本主義邏輯也是一緻的。當然,在群體社會裏,我們不能簡單地將問題完全歸咎於某種主義或觀點;但在一個社會總和體裏麵,有沒有作為中和的機製,是避免危機的關鍵。就比如蘋果公司的創始人喬布斯,雖然現在還很難估量信息時代的發明者於人心的正負影響,但兩岸媒體幾乎無一例外地把喬布斯捧為英雄,對其逝世如喪考妣,對他創造齣來的消費需要的兩麵性,卻幾乎沒有任何反省,說明我們的社會對於欲望的被創造是給予肯定的。
再來說生命體驗的問題。三十幾年前,“知識爆炸”這個詞首次齣現,說明知識擴充給人類造成瞭巨大影響,發展到信息社會就更是如此。在這一過程中,人們越來越傾嚮於在虛擬世界得到滿足,也就越來越遠離現實的生命體驗。以往是知識分子容易有這個問題,他們會把概念當實在,從而陷入戲論當中;如今更是每一個人都可能沉溺在虛擬世界裏,所以這個問題變得越發嚴重瞭。我們一直說當代社會是多元社會,但因為信息滲透無遠弗屆,人人可以自由選擇他要的信息,不必將自己暴露在一己不能掌握的實然環境裏,從這兒來看,生命乃至社會反而是在趨於極度的一元化。而我們的文化論述總在倡導求新,年輕人在這樣的鼓動下更加沒有束縛,提供給他們的物質支持也比以前好很多,可是若論到生命的安頓和積纍,那麼現在年輕人的生活顯然是不足以支撐的。
要反轉這樣的現狀,可以通過一些人文的作為,讓人們多一些實際的生命體驗,帶著更多的覺醒迴到實際生活,他們一定會發現其中的吸引力要遠遠大於虛擬世界。現今的文化環境雖然不利,但這些嚴肅的對內在生命議題的論說,還是盡量要讓想看的人看到。當有瞭更多覺醒的分眾和個人,就可能中和一元社會帶來的負麵影響。
編者:那麼在中國,要建立對物質文明和一元社會的中和機製,中國傳統文化是不是一個很重要的方麵?
林榖芳:這個問題我想先談得遠一些。我是教藝術的,過去我們上課,一定是先講藝術理論,再講藝術史;但現在教法不一樣,順序是倒過來瞭。為什麼?說明我們看到,所有的美學都是曆史的産物。即便像西方的思辨美學,想象可以抽離於美學現象去談美的本質,這種觀點其實也是曆史的産物。這又說明什麼?說明人都是曆史創造齣來的,文化都是曆史創造齣來的。文化為什麼不能簡單地進行移植,而需要有機地涵化?因為沒有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先驗真理存在。
人作為一個物種,當然有共通性;但隨意把一個概念加上普世性,其實是很危險的,這樣容易忽略人類社會發展中的特殊性和曆史軌跡。我們活在這片土地上,活在這片文化氛圍裏,這土地和氛圍都是曆史的産物。隻有接續這個曆史,纔能改變曆史,而不是依據一個普世性的原理,就可以否定曆史。每一個社會必然要迴到自己的曆史軌跡,去尋求它可能與當代發生的對應,其對應的樣態不一樣,也是必然的。所以我們說西方理論不能簡單移植過來為我使用,不是在否定這些理論的價值,而是說要讓它和我們的曆史作一個有機的結閤與轉化。
可是近一百多年來,我們大體上是在用外來的理論看自己,把太多精力放在藉用西方的東西來改造自己,以為西方文化是可以直接嫁接和引進的;太少尊重和遵循自己的曆史軌跡,並思考如何從這當中尋得一條對應當代的路。
中國尤其是個重視曆史的民族。中國文化是人間性的,好處是一切不離人間,但壞處可能是缺乏終極關懷。中國人在終極關懷上的追求更多錶現為一種曆史感,通過曆史的興替起落,瞭悟生命該如何安頓如何擴充;曆史的聯結一旦不在,中國文化很可能就隻剩現實性。所以說,西方文明傳到中國,負作用之所以會那麼大,一方麵因為兩種文化屬性不一樣,一方麵和曆史的切割也有關。中國尋求自己的齣路,還是要迴到自身的曆史軌跡作思考。
從這一點考慮,那麼可以看到仁明的一些說法,正是從中國文化母體齣發所作的詮釋,這是比較重要的;因為這是一個基點,沒有這個基點,生命就很容易搖擺不定。我知道有些人對仁明有看法,認為他隻講結論,少有論理的過程;但仁明這樣寫是有道理的,因為觀照有時不需要有那麼嚴格的論理邏輯,它可以是一種直觀和總體領悟。
編者:有人說,在大陸,中國文化文脈已斷。對此您怎麼看?
林榖芳:“文脈”也是一個全稱的說法,而中國的民間是非常廣大的。雖然文脈在大陸看似氣若遊絲,但並非已經斷絕,而是不絕如縷。因為無論主流思想是否關注傳統文化的接續,民間一直有著各種嘗試。大陸的文化人要想在這上麵有所作為,自身一定要先有生命的印證;如果隻是空談文脈,那談到後來反而是要斷掉的,何況,當前多數的論說方式也都不是中國的瞭。對仁明的文章,就不能當學術論文來點評,因為他寫作的訴求點並非學術,而是與生命情境的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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