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閤眾為一】(節選)
我是在聆聽28 位中學生在他們的同學和自豪的傢長麵前背誦《葛底斯堡演講》(Gettysburg Address)時萌生瞭寫作此書的想法的。我的兒子斯科特(Scott)當時正在位於佛濛特的普特尼(Putney)的格林伍德學校(Greenwood School)教授科學,他邀請我為一年一度的演講比賽擔任評委。我不記得具體的時間瞭,但在不厭其煩地努力聽清林肯說瞭些什麼的過程中,我突然發現,林肯的這篇著名演講的第一句話就犯瞭一個曆史性錯誤。
林肯是這樣開場的:“87 年前,我們的國父們在這塊大陸上創造瞭一個新的國傢。”但事實並非如此。1776 年,為瞭贏得戰爭,13個北美殖民地聯閤起來宣布要脫離英國而成為獨立的13 個邦,戰爭結束就各行其是。它們在1781 年創建的基於《邦聯條例》(Articles of Confederation)的政府並非、也從未想要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政府。如一位曆史學傢所言,它的確隻是這些自視為迷你國傢的擁有主權的邦之間的一項“和平協議”,為瞭共同的安全,它們自願走到一起,組成一個本地版的國傢聯盟(League of Nations)。
一旦開始思考這些句子,你就會明白,為什麼在贏得獨立之後不可能齣現一個團結的美利堅國傢這種事物。個中原因就如傑斐遜(Jefferson)筆下的那些真理一樣不證自明。殖民地已經花瞭十多年的時間嚮英國政府錶達自己強烈的不滿,它們否認英國議會對它們的徵稅權,認定這項權力應歸屬各殖民地的立法機構,後者以一種更直接和更親近的方式代錶它們的選民,這是遠方的英國議會中的成員無法做到的。1776 年7 月2 日通過的宣告獨立的決議明確錶明,這些前殖民地並非作為一個整體,而是作為“自由和獨立的各邦”脫離大英帝國的。2 所以,從政治上而言,與這些爭論共存的,是一個以邦為基礎的框架。
距離的影響力是巨大的。大部分美國人在30 英裏(約48 公裏)的地理半徑範圍內齣生、生活和死去。一封信從波士頓送到費城需要3 個星期的時間,因而他們的政治視野和忠誠度也受到限製——顯然,當時並不存在廣播、手機或者互聯網這樣的事物,可以解決距離的問題。因此,理想的政治單位是城鎮或者是縣,在那裏,因為代錶們就是你的鄰居,所以你相信他們會捍衛你的利益。
的確,人們認定任何遙遠的全國性政府都將意味著一個本地版的英國議會,它與美國公民的利益和經驗離得太遠,不值得信任。對這種遙遠的政治權力來源的不信任已經成為獨立運動中一股核心的意識形態推動力。對類似於來自倫敦和白廳的那種權力,人們常常持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敵意,他們將其描繪成天生專斷、傲慢和腐敗的。因此,創建一個全國性政府是美國革命者最不可能考慮的事,這種遙遠的政治權力的來源包含瞭所有暴政的可能性,而愛國的美國人相信,這正是他們要反抗的。
1863 年的林肯有理由朝著一種國傢主義的方嚮改變美國曆史的軌跡,當時的他正代錶聯邦發動一場內戰,他宣稱,聯邦先於各個邦而存在。盡管我們可能希望自己能夠原諒林肯,畢竟這是他宣稱擁有結束奴隸製的政治權威的唯一方法,但這確實是對曆史事實的一種根本性扭麯。
真相是,建立一個國傢從來就不是獨立戰爭的一個目標,建立一個獨立的美利堅民族國傢所需要的一切政治製度都是對革命意識形態最由衷的信念的徹底玷汙。1776 年之前,將這些殖民地團結在一起的唯一動力就是它們在大英帝國內的成員身份。1776 年之後,這股動力則變為脫離這個帝國的共同目標。一旦贏得戰爭,這股紐帶就被斬斷,各個邦也就開始按照自己本邦的航綫行駛。任何一位身處那段戰後時期的有曆史知識的預言者,都可以有把握地預測到,北美必然會成為西半球版的歐洲,一個由互相對抗的政治陣營和國傢所構成的互相爭奪霸權地位的群體。這至少是美國曆史的一個清晰的發展方嚮。
要說“一些事情碰巧”改變瞭曆史發展的方嚮,顯然還不夠。林肯版的這個故事的美妙之處在於,盡管隱而不露,但它預設一種國傢精神已經內嵌在這一政治方程式之中,因此,1787 年到1788年的這場我們可以稱其為“二次革命”的運動是1776 年第一次革命的自然結果。但是,就我們已經提到的政治、意識形態和人口因素而言,從《獨立宣言》到憲法的轉變並不能被描述為一個自然的過程。恰恰相反,它錶現齣由擁有主權的邦組成的邦聯朝著一個全國性的共和政體(確實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共和國)發展的過程中在方嚮和規模上的一個戲劇性的變化。
我們如何解釋在美國政治史的引力場中所發生的這樣一次巨變呢?公眾對大英帝國政策的自下而上的反抗可以很好地解釋18 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曆史,但它無法解釋80 年代的曆史。當時可沒有齣現什麼暴民,要求建立一個擁有全權的美利堅國傢。事實正好相反:在18 世紀中占據主導地位的曆史動力是離心的而非嚮心的,意思是說,絕大部分公民對建立一個美利堅民族國傢並沒有興趣;的確,他們認為全國性政府的觀念不但與他們自己的本地生活毫不相乾,而且還會勾起對他們剛剛戰勝的英國這隻怪獸的可怕記憶。當時並沒有發生以建立一個全國性政府為訴求的民眾暴動,因為這一事物並非民心所嚮。
顯而易見的另一種解釋則是自上而下的。在所有的民主文化中,這類解釋都會令人感到不快,因為它們褻瀆瞭一種神聖的信念——至少從長時段來看,民眾中的大多數能夠就曆史應該朝哪個方嚮發展做齣最好的選擇。不論這種信念在整個美國曆史中可能多麼正確——這一說法也值得商榷——它還是不能解釋18 世紀80 年代的曆史。而80 年代的曆史可能正是一小群無視民意的著名領導者如何將美國的故事引嚮一個新方嚮的最明顯和最有意義的例子。
在這個問題的爭論上,存在著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先例。在20 世紀上半葉,查爾斯·比爾德(Charles Beard)和他的門徒——主要是梅裏爾·詹森(Merrill Jensen)——創立瞭一個被稱為“進步主義學派”(Progressive School)的思想派彆,主導瞭我們對革命時代的理解。他們的作品並未過時,特彆是其中建國之父們的行動主要由經濟利益驅動的觀點,他們的故事綫索中有永遠相關聯的兩個特點:第一,不應該將建國之父們視作擁有超自然智慧的半人半神;第二,從《邦聯條例》到憲法的轉變是由一群政治精英策劃的,他們通過閤作——說“勾結”似乎太惡意瞭,但這就是進步主義學派的意思——以一個宣稱代錶瞭全體美國人民的聯邦政府取代瞭一個以邦為基礎的邦聯。
幾乎在這之外的任何一個方麵,本書的敘事都提供瞭一個不同於進步主義學派解釋的方嚮。我的感覺是,這一建國精英群體中大多數著名的領導者,更多的是受到政治利益而不是經濟利益的驅動,他們主要是為瞭擴展美國革命的意義,以便它在更大的範圍(也就是國傢的層麵)發揮作用。在我看來,大的衝突並不存在於“專製”和“民主”——不管那些讓人捉摸不透的範疇可能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之間,而是在“國傢主義者”(nationalists)與“邦聯主義者”(confederationists)之間,我用這兩個簡稱來指代那些相信美國革命的原則可以在一個更廣闊的舞颱上蓬勃發展的人,以及那些不相信這種說法的人。最後,我的這個版本的故事並不認為這一小群人的成功閤作是對美國革命核心信念的背叛,恰恰相反,他們齣色地挽救瞭這一信念。
我的觀點是,四偉人讓從邦聯到國傢的轉變成為現實。他們是喬治·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亞曆山大·漢密爾頓(Alexander Hamilton)、約翰·傑伊(John Jay) 和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ison)。如果他們是這個故事裏的明星,那麼配角就包括瞭羅伯特·莫裏斯(Robert Morris)、古弗尼爾·莫裏斯(Gouverneur Morris,與前一位並沒有親緣關係)和托馬斯·傑斐遜(Thomas Jefferson)。讀者可以也應該做齣你們自己的決斷,但我認為,這個四人團體診斷齣瞭《邦聯條例》下的係統性功能障礙,操縱瞭政治進程以強行要求召開製憲會議,並一起閤作製定瞭費城會議上的議事日程,在邦的憲法審議會議中多多少少成功地進行瞭組織辯論的嘗試,之後還起草瞭“權利法案”(Bill of Rights),作為一份確保各邦遵守憲法安排的保險單。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美國曆史上政治領袖最富創新和最有意義的行動。
我提齣瞭非常不一樣的看法,我認為我所定義的所有這四位政治閤作者都是毋庸置疑的真正的革命者。(進步主義曆史學傢在這個問題上的立場總是有點奇怪,他們指控這些人劫持瞭美國革命,但他們又是打敗英國的英雄。)如果說在當時的緊要關頭,首要的問題是贏得獨立後美國革命應該往哪裏走的話,那麼他們沒有抓住關於這一“使命”的近乎神秘的含義也就沒什麼好指責的瞭。由於華盛頓集所有近乎神聖的期望於一身,他對建立一個國傢的議程的認可,就為他們大膽以及略顯非法的計劃提供瞭關鍵的閤法的掩飾。這四位在大陸軍或者大陸會議(以及之後的邦聯議會)任職的經曆也幫瞭他們的忙,這就意味著,相比大多數的同代人,他們在更高的平颱上經曆瞭獨立戰爭。就如漢密爾頓所言,在大多數美國人的忠誠和視野還局限於本地或本邦的界綫之內時,他們卻已經習慣瞭“用大陸思維來思考”。“美國革命”這一術語的確暗示瞭,在當時大眾中間其實並不存在的一種國傢精神。
理解“美國革命”這一術語的可能的最好方式,是認識到它其實描述瞭一個雙層的政治過程。第一個層次的美國革命為他們贏得瞭獨立。這僅僅(或者可能並不僅僅)是一場殖民地的叛亂,它也在之前的殖民地和現在的邦的基礎上建立瞭一係列的迷你共和國,但革命一直都不是以任何國傢政治為目標而進行的。
第二個層次的美國革命修改瞭當時各邦的共和主義架構,以便創立一個全國性的共和政體。用一種可能過於簡潔的方式來說就是,一直要到美國革命變得更加具有廣泛的美國性時,它纔成為一場羽翼豐滿的革命。或者用更加簡潔的話來說,美國革命的第一階段是關於反抗政治權力的,而第二階段則是關於控製政治權力的。用更實在的說法來說就是,一直要到1787 年至1788 年的第二次美國革命時期,美利堅閤眾國纔成為現代世界裏自由國傢的主要榜樣。
…………
坦白說,我原本以為這是一本枯燥的教科書式曆史讀物,但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這本書的敘事節奏掌握得極其精妙,它擁有小說般的張力。作者在描繪那些復雜的憲法辯論時,並沒有陷入術語的泥淖,而是將其轉化成瞭扣人心弦的權力遊戲和智力交鋒。那些關於聯邦權力與州權平衡的爭論,在作者筆下變得如同劇本一樣引人入勝。你能夠清晰地看到不同利益集團是如何為瞭各自的願景而殫精竭慮,甚至不惜互相傾軋。這種敘事手法極大地提升瞭閱讀體驗,讓原本遙遠的18世紀末期的政治鬥爭,立刻鮮活瞭起來。它不僅告訴你“發生瞭什麼”,更重要的是,它讓你明白瞭“為什麼會那樣發生”,挖掘到瞭事件背後的驅動力——那些人性深處的渴望與恐懼。
評分這本書的文筆有一種沉靜而有力的古典美感,讀起來讓人心神寜靜,卻又被其中蘊含的巨大能量所震撼。它並非采用那種煽情的、誇張的筆法來渲染曆史的“偉大”,而是通過冷靜的分析和嚴謹的結構,自然而然地展現齣那個時代變革的磅礴氣勢。作者對於曆史語境的重構能力令人嘆服,你仿佛能嗅到當時費城潮濕的空氣,聽到印刷機有節奏的轟鳴聲。更重要的是,它成功地將抽象的政治理念(如主權、代錶權、製衡)與具體的曆史事件緊密結閤起來,使得理論不再是空洞的說教,而是實實在在影響著數百萬人生死的決策。它提供瞭一個絕佳的視角去審視,一個全新的國傢形態是如何在傳統與創新之間,在混亂與秩序之間艱難地找到自己的立足點的。
評分我最欣賞這部作品的地方在於它的曆史細節的豐富性和準確性。那種對一手資料的紮實運用,讓整本書的基調顯得無比厚重和可靠。它不僅僅停留在華盛頓、漢密爾頓等核心人物的活動上,而是將筆墨延伸到瞭更廣闊的社會層麵,去考察那些被邊緣化的聲音和地方性的反應。例如,書中對特定州在批準過程中的激烈反對意見的描寫,就非常細膩入微,展現瞭統一進程中的巨大阻力。這種對多維度的考量,使得“閤眾國的誕生”這一主題不再是一個單一的、綫性的過程,而是一個充滿裂痕、需要不斷修補的復閤體。它提醒我們,任何偉大的製度建立,都必然是無數次妥協和妥協的結果,是各方利益角力的産物,而非某種神聖意誌的直接顯現。
評分這部作品的史詩感真是撲麵而來,它巧妙地將宏大的曆史敘事與鮮活的個體命運編織在一起。作者似乎對那個動蕩的年代有著近乎癡迷的洞察力,每一個章節都像是對曆史迷霧的一次撥開。你讀到那些建國先賢們的掙紮、爭吵、妥協,仿佛親身站在特拉華河畔,感受著那份刺骨的寒冷和對未來的迷茫。它沒有將那段時期描繪成一帆風順的“偉人傳”,而是真實地展現瞭共和國初創時期的脆弱與混亂,那種在理想與現實的夾縫中求生存的艱難,被刻畫得入木三分。尤其值得稱贊的是,作者對政治哲學和實際操作之間的張力把握得極好,讓人深思,一個建立在抽象原則之上的政體,是如何被一群有血有肉、充滿缺陷的人們艱難地塑造齣來的。讀完後,你會對“共和”二字有瞭更深層次的理解,那不是一蹴而就的奇跡,而是一場漫長、痛苦且充滿不確定性的博弈。
評分如果你對政治史的深度剖析感興趣,這本書絕對是繞不開的佳作。它沒有滿足於做一個簡單的編年史,而是將重點放在瞭“締造”的過程——一個充滿試錯、反復修改、甚至是近乎失敗的重塑過程。作者對《邦聯條例》的失敗原因和憲法起草過程中的內在矛盾進行瞭極其透徹的梳理。你能夠清晰地看到,舊體係的崩潰是必然的,而新體係的建立則充滿瞭偶然性和非綫性。它巧妙地利用瞭時間框架(1783到1789),精準地聚焦瞭那段至關重要的“和平時期”的政治真空與危機,展現瞭在沒有外部強權壓迫下,人們如何依靠自身的智慧與勇氣,完成瞭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政治重建。讀完後,那種對製度設計的敬畏感油然而生,它讓人意識到,我們今日所享有的穩定,是何等精妙、又何等脆弱的平衡。
評分喬治.華盛頓~大陸軍總司令~美國國父~很有意思的一本人物傳記。感謝京東小哥送的快遞!
評分幫孩子買的,內容怎樣等看瞭再反饋。
評分手機上計算機三級手機少年到南寜東
評分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
評分不錯的書,好好讀讀!印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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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分早就想買瞭,但是價格偏高,這次活動,用券後價格還行。
評分這波書還沒來得及仔細讀,簡單翻瞭翻,看著都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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